“夫人,少爷去表少爷家了”
丫环匆匆前来禀告,衣角被风微微卷起,我微微睁开眼睛,有些不适应屋里刺眼的光线。
“知道了,你下去吧”,这个孩子又贪玩了,看来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
“是,夫人”,小春恭恭敬敬点了下头,退了出去。
“咳……”,我忍不住咳嗽出声,福妈赶紧递过来手绢擦拭我的嘴角。
“小姐,你……”,打开手绢,我们都心知肚明什么,我冲着福妈摇了摇头,福妈在一旁担忧地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早已知晓她没说完的话。最近一直这样,我们之间谁也没有打破这份沉静和有些伤感的话题,于我,是坦然,但我知道对其他人来说是残酷。
这些年也难为她了,陪在我身边这么久,白发延伸至两鬓,脸上的皱纹尽是岁月打磨的痕迹,本该是安享晚年的命。
“没事,你也下去吧福妈,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对福妈说道,再让她待下去,我想她会更难受的。
“好,小姐有什么事叫我,我就在外头侯着”,福妈的声音略带哽咽,随手关上门。
躺久了,身子似乎更乏了,我下了床,慢慢走到书桌前,腿有些发软,明明只有短短几步的距离就有些气喘。
书桌的摆设还是按照我在的时候,一成不变。我的手抚摸着桌面上的点点凹痕,那是我还是孩童时期的杰作,我不由笑了,我的心在那一刻从未有过的宁静,我仿佛置身在一片汪洋的大海,偶然间抬起头来,就能看见成群结伴的海鸥从我的身边飞过,飞的越来越远,直到缩成一个黑影,销声匿迹,不留一丝痕迹。
我把桌面上的书一一收拾了起来,只剩下一个木匣。
雕花复古的木匣原是我母亲的嫁妆,后来不知怎么的成了我的宝贝,据说我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樱花正是上头的图案,外祖父当时从商,好看精致的洋玩意是最早接触到的。我缓缓打开木匣子,里面尘封着一本泛着发黄的笔记,我双手小心翼翼捧起它,心底却是沉甸甸的,那遥远的记忆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模糊,日渐清晰凝固在那里,仿佛一切都发生在昨天,不曾离去。
翻开日记,一片枫叶不小心从里头掉出,我一只手放在腿上,另一只手吃力地弯下腰拾起它,褪去过往鲜红的颜色,沉淀出了暗紫色的,薄如纸翼,生怕一不小心它就碎了,我把它重新夹在那一页上,所到的视线触及到那一页,笔记有些模糊,上头写着:他拿着书,就那样随意倚靠在窗前,那认真痴迷的模样像从画中走出的人物。我闭上眼睛,嘴角亦不自觉上扬,这个场景至今回想起来,心还是会有所悸动,如果时间能永远定格在那一刻也是好的。
再往下瞄,他时而微笑时而蹙眉,不知在看什么有意思的书,一片红灿灿的枫叶就这么明目张胆飘落在他那短而茂密的小平头上,也未察觉,衬托得有些滑稽却不失可爱,原来这个傻大憨也是有吸引人的一面。我的双脚像生了根,不舍得移开。
“小樱?”
他偶然无意间抬起头,看到我的那一刹那似是清醒了,又怔住了,然后眼里自然而然流露出惊讶和欢喜的,接着便展露他那独有招牌式的傻笑,眼睛笑起来半眯着,好似月牙状,看我的目光那般温柔专注,好似能滴出水来,融化了我心里的冰川,一个人的表情怎么可以如此丰富呢,我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