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致的黑,恶心透了的脏。褴褛间有些呻吟,污浊中存着呻泣。藏着数不清的死人同活人,这个繁华世间最脏污的地方。
城郊破庙的夜间,呻吟声往往是最大的。饥饿,病痛,**。
他捂着肚子缩在角落瞧着这一切,瘦的皮包骨的手上已脏污的仿佛洗不干净。面前有一对同样脏的不像话的男女在翻滚,女人脏的起垢的发丝下,是掩不住的欢愉同狰狞。
好饿。他揉着肚子在暗处屏住呼吸,极力缩减着自己的存在感。可总是有人不放过他。
另一个角落的一堆小乞丐,每次上街讨完钱,不知为何总要来欺辱他一番。今日也是,不仅抢走了他怀中讨来的唯一半块馒头,还对他一道拳打脚踢。
手腕上传来的肿胀剧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的手腕或许脱臼了。可是他无能为力,饿得甚至没有力气呼吸,更何况给自己接骨。
面前两人的呻吟终于结束,上头的男人沉重地嘶吼了一声,然后带着满意的笑起身扔给了那女人半个馒头。
馒头摔在那女人还算看得清几分白色的胸脯,然后滚了几圈就落在了他的脚边。
为何偏偏是他脚边?
他咽了一口口水,尽力的将自己再往角落缩去,生怕被那过来捡馒头的女人看见。
那女人也未曾难为他,慢吞吞地穿好衣服朝那男人讨好的笑了笑,然后捡了馒头理都未曾理他。
可那男人却是瞧见了他。
他在他一张脏兮兮却还勉强可以瞧出一双亮眼的眼睛的脸上打量了一会儿,突然掏出一个比刚刚那半块馒头还要大一些的馒头在手上颠了颠。
“小毛孩,想吃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些恶意,自以为掩藏的很好,实际上却浅薄的要命。
拒绝会有一顿揍,不拒绝会有一顿未知的侮辱。
他咽了咽口水,艰难地点了点头,尽量朝他露出仰服同敬佩的笑。
那男人见状大笑了几声,蹲身下来将馒头举在手上,“爬过来,爬的好我就给你。”
那个得了半块馒头的女人见状自是有些不满,娇滴滴地唤了声“爷”,那男人突然就脸色一变一巴掌甩在了那女人脸上。“贱人,冲谁都发骚,你也不照镜子看看你那副臭模样,滚。”
那女人被甩了一巴掌哭都不敢哭,连滚带爬地就跑了出去。
男人轻哼了一声又转过来面对着缩在角落的他,继续逗他,“过来,爬过来。”
只能爬过去了。
他从角落里放开无力虚软的身体,尽量撑起身子向男人爬过去。爬到一半,那男人就将馒头放在了地上。
是真要给他?
他感激地望了男人一眼,赶忙爬过去拿那个馒头,可才刚摸到那块馒头,一只破洞的靴子就恶狠狠地踩在了他的手上,然后是男人的大笑。
“哈哈贱东西,你朝爷学两声狗叫啊。”男人笑的狰狞,声音响遍了四处漏风的破庙,却没人敢出声阻拦。
学狗叫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学了狗叫他会不会放了他。
他抬起一双黑的发亮的眼睛瞧着男人,缩了缩被他踩的麻木的手。
那男人见状又狠狠地碾了碾,声音愈发的残忍,“叫啊!贱东西!”
手下的馒头已被碾平成面饼,他喘了口气,半是讨好地抬头叫了一声,可才叫了一声。那男人就发出一声惨叫狠狠地跌在了地上。
“混账,他是你能欺负的吗?”一个带着些怒气的女声突然响起在那男人身上,所有人抬头去看,就看见一身红裙的女子一脚狠狠地踏在了那男人胸口,然后用力的碾了碾。那被踏住的男人就发出了一声杀猪似的惨叫,痛的眼泪都飙了出来,连连讨着饶完全没了刚刚的阵势。
“以后给我小心些!”红衣女子一脚踹开他,脸上皆是不耐同厌烦,踹开男人后就转头望向了在地上拢着那团面团的他。
“这不能吃了。”女子的声音带着些犹疑,还有一些怜惜。
能不能吃岂是她可断言的?
他皱眉未曾理她,肿得发紫的手依旧在固执地扣着地上的面泥。然后眼前就出现了一块干干净净的馒头。
“喏,这个还能吃。”女子的声线干干净净,不同于他在这个世界上听到过任何的声音,白面馒头也是一样。
他抬头犹疑地瞧了一眼,伸手去接了。他知道那些所谓的好人总是会在逞完英雄后给周遭的人一些好,以显得自己更好。这种人,他最喜欢了。接过后一定要狼吞虎咽,还要投以感激的眼神。
他摆好表情抬头瞧过去,女子突然就蹲下了身朝他笑了笑,脸上满满都是释怀后的欢愉。
“诶,馒头也吃了,以后你就是我徒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