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典饰一笑:“那吴先生说说,梳什么?”
怀梁转身步至我身后,俯身在镜中看我。此时,我通发已毕,青丝如瀑,散在身后。脸上未施脂粉,却有红润之色。镜中怀梁温和一笑,才直起身道:“万岁想要舒爽轻松的发式,那便梳有云鬓的发髻。今日万岁气色很好,定可以相得益彰。”
卫典饰若有所思,复而道:“那妾为万岁梳牡丹头,可好?”
我略带疑惑地问:“何谓牡丹头?”我并未听说过这种发式,大抵是因为我久居深宫,久久不闻外间的新鲜样子了。
卫氏答道:“这也是妾从一篇文章杂记里看到的,说苏州妇人喜梳牡丹头,鬓蓬松而髻光润,高三寸而形如牡丹,步步生姿。那形状极美,且便托内臣在外打听,有了图样梳发,再略加改进,如今应该已可了。”
我点点头,并未对卫氏身为内人而交通宫外之事有所批评,反而关心起这种新发式来,问道:“高三寸?那还能舒服吗?”
卫氏只是笑笑,道:“万岁一试便知。”
不过片刻,卫氏就为我梳好了发髻。他二人在旁夸赞我顶着这个硕大而蓬松的发髻形容之美,我却只觉得大如斗笠,高如耸山。至于美不美,却没有分辨了。卫氏说此发髻不便簪戴珠宝,便要为我簪花,我忙摆摆手,道:“你说这是牡丹头,朕头上已经有这么大一朵牡丹了,还要簪什么花?”
卫典饰无奈,只能随我。
虽然心中觉得不甚满意,但也无意让卫氏难堪,便只能顶着这个发髻,诸典衣内人并清莲等人入内,服侍我换衣。
清莲见到我的发髻,亦是大为诧异。但她却没有发笑,只是道:“万岁这发髻新鲜,若出去一走,恐怕宫中争相仿制呢!”
我笑,身边诸典衣内人也笑,我被她们看的更是窘迫。从小到达,在朝堂上我或可威严整肃,但一回到内宫,与诸内人、内臣们在一起时却总是很轻松的。我们之间的相处,甚至不像是君臣,而像一位普通的皇女,对待身边的内命妇、内臣们。
一位典衣司的内人道:“可不是,若是万岁准允,妾明日便请司饰司的姐姐们梳这个样子。”
我摆摆头,无奈而笑道:“有何不可?”
那内人便欢天喜地地谢恩,此时又一位典衣司不迭打开衣柜,她便是除却徐典衣之外的另一位典衣内人董明蕖,她道:“万岁今日梳了新鲜发式,不如换件新鲜衣裳可好?”
我无法,只能随着她们摆弄。最后,典衣司的内人们捧出一件新制的锦缎交领襦裙来。那样子很素净,是牙白色。通身质朴,至膝以下缀饰着淡粉色的花朵。那些花朵并不是刺绣,而是以绢纱作花,缝连在裙裾上,从小而大。初时小如杏仁密密匝匝,愈及地花朵愈大,至裙襕末尾招展如魏紫牡丹大小。花朵极类真花,栩栩如生。莲步轻移,如落花满地,人在花丛中行;风过时候,如雪樱临风,花在人动处舞。
发式虽然不令我完全满意,这件衣服我却看着很好,不禁俯身抚了抚那些花朵中缀饰的米珠花蕊,轻轻叹息道:“你们有心了。可是,下次还是不要作这般靡费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