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首步出随安室至西暖阁宽坐,即见闻讯而来的韦尚宫,她一向沉静温和的脸上露出焦急地神色来。我命她稍坐,她道:“妾闻知殿下方回宫即有晕厥。不知何以至此?”
我放缓语气,使得房选的病情听起来并非那般严重,我道:“阿姆宽心,始政只是因为连日赶路劳累,偶遇昏厥而已。”
韦尚宫闻知此语,即抚胸顺心不迭:“无量寿佛!幸而只是如此。殿下年轻,万岁要多多关注殿下的身体才是,莫不要因殿下年轻便稍有忽略,将来悔之不迭……”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唯恐我仍不知深浅地对待房选。过去,他为我殚精竭虑甚至于随意对待自己的身体,我浑然不觉,只知道他为我办理冗杂政务我予他权倾天下,我们之间钱货两讫互不相欠。却漠视我们之间一直以来的感情。如今,他已经向我表白了他的心意,我也知自己心中纵真真假假,对他的真心实意却不会有虚。时至今日,房选的身体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事,即便韦尚宫不说,我亦不会稍加轻视。
然而听着韦尚宫发自肺腑的关怀之语,虽忍不住潸然,面上却毫无异色。我的面色不辨知否,只默然片刻,即简略回复韦尚宫道:“朕会注意。”
“如此……便好。”
我生硬的话语让韦尚宫的絮叨猝然停止。她眉心微蹙,却恭谨地搭手垂眸。我思索片刻,才算找到了这场谈话的出路:“始政回来了,怀梁也回来了罢?”
“是。方才吴先生陪伴殿下行至养心门外,吴先生才回本署换衣。如今大概在做些交接之事,万岁若想见他,即刻可以传他过来。”韦尚宫答道。
我摆摆手,道:“不必。他是最麻烦的人。上次走时连夜找了御用监数位少监、随堂交代了几乎整整一夜不曾合眼。连殿中数十日的香药都一次调配完毕,器物更替之事更说了有半晚。眼下他回来,必有些视察例事要怪到内使们头上。只不惊扰他便罢了。”
说罢,无奈地笑笑。
韦尚宫欲言又止,我便问她在想何事,她沉吟再三方道:“吴先生、郑先生都是陪伴万岁长大的人,万岁亲近他们虽然是寻常的事。但吴先生这般的内臣……还望万岁保持主仆界限为妙。若万岁真心善待吴先生,便知道这是于他最好的结果。”
我缓缓摇头:“朕从不以怀梁、怀恩为奴。遑论主仆?他们在我心中,与阿姆是一样的,除却父皇、母后与始政,就是阿姆、怀恩、怀梁、清莲、清荷等人与朕最为亲近。朕难道会以为阿姆也是奴仆?与我情同姐妹的清莲清荷也是奴仆?”
“万岁……”韦尚宫轻轻一叹,她似乎还有无数的话蕴在这声叹息中。然而君臣名分我虽不拿来说嘴,却时时刻刻长在她心间。她只能以一声敬语来表达自身的提醒。
“阿姆不必再说。眼下朕最关心的是始政的身体,始政可能久时不能理政,朕亦需更多精力关怀朝堂政务。至于宫闱中事,难免无法一一顾及,还需阿姆与尹宫正、李先生等人看顾。至于怀恩、怀梁,他们是朕最亲近的内臣,若阿姆觉得朕对待他们有踏错之处,大可以内命妇身份上表规谏,朕不会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