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阁臣,你不带兵不打仗,当然不知战争的复杂。此时万岁在,老臣等当然誓死忠于万岁,这劝降之策也是为万岁着想。万岁初登大位,惠王又是宗亲,战场上刀剑无眼,若生什么事,让万岁的声名如何呢?”于秀睥睨着宋顾庭,眼中颇有不屑之意。
于秀五十六岁,也曾是梁国公同僚,文官掌兵,虽然在名将名臣辈出的靖宁初年不算什么,三十年过去,也是当年那些人中少有的遗珠了。
然而此时宋顾庭冷冷一笑,道:“于老先生此言差矣。顾庭只知当日郑伯克段之事,郑伯孝武姜,不忍遽然屠戮兄弟,至国家贰于大叔,方聚兵甲而伐鄢。今惠逆不忠不孝甚京城大叔远矣,犹不以兵甲,黄天何安?又以大行皇帝丧事论事者,诸位皆大行皇帝旧臣,先帝筚路蓝缕,起于应天,今南京落入贼首,诸位犹自言劝降之事,不知先帝在天之灵,何等作想?!”
于秀面色讪讪,犹自强辩道:“那惠……逆贼,盘踞江南多年,兵缮甲足,又挟南京,如何可攻?再者,朝廷十余年未用兵,南北不相及……”
只听宋顾庭面向那些主劝降的大臣大声道:“顾庭虽年少,未经战役。却也只闻当日江东廊下,张昭等北面曹孟德惶惶不能终日。竟不知我大乾中原正朔江河一统,拥百万雄师良将千员,平江南之乱如拾草芥,犹言和降之事!”
宋顾庭说完,殿中一片寂静。只有五军统领赵武秋向宋顾庭躬身致礼,宋顾庭回拜。赵武秋道:“宋先生所言甚是。只是如今天下大定,百姓休养生息。况且江南富庶之地,本不宜擅动兵甲。臣是武将,自不惯口舌之事。如今天下虽然兵缮甲足,然这一兵一甲多仰江南鱼米之富。自然心有怯怯。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赵武秋虽是武将,却浸淫官场多年,一句“自不惯口舌之事”堪称毒辣。我不禁叹赵武秋之比于秀,有过之而无不及。宋顾庭虽有雄辩之才,却短于年轻。
宋顾庭拱手道:“将军所言甚是。依将军之言,江南之于朝廷,譬若臂之强肌,无此肌不能挽强弓。然否?”赵武秋答是,宋顾庭方接着道:“但若此肌被疮,是忍痛剜去脓疮,还是任其流毒全身呢?将军自察!”说罢拱手致礼。
赵武秋被问得愣住,良久没有回神。我暗暗向宋顾庭投去赞许之色。
徐忠轻咳一声,众人自闭口不言。徐忠是跟着父亲统一天下的功臣,以战功封梁国公,后来荡平蒙古,多赖其力,因此在朝臣之中威望极高,便是于秀、赵武秋等人也要洗耳恭听。
只听徐忠道:“依微臣看,眼下平叛,不过为上中下三策。上策,劝降惠王,然后杀之。中策,待惠王出金陵,破之。下策,围金陵,破之。”
听罢徐忠之言,于秀、赵武秋等人脸上均有喜色。
只是笑笑,并不说话。反而问杨箕道:“杨先生,你以为呢?”
杨箕本来一言不发,听了梁国公所言更是默然。忽听我问他意见,思索片刻才道:“臣以为梁国公所言甚是。只是,这上中下三策莫不要待惠王而后动,将堂堂朝廷置于被动之中,恐怕有损天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