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建辉:“我们进到山&平原之家。房子里面很黑,我掏出一个打火机亮了亮,把门关上,牵着她的一只手往楼梯上走。
“我点上卧室里的一支蜡烛,烛光把卧室照亮。她在里面跳了跳,说:‘真宽!’
“‘还不累吗?’
“‘累了。’
“‘那就睡吧!’
“我把她拉坐在床沿上,对她说:‘来,我来给我的小美人鱼脱衣服!’
“‘你就这样看着我啊?’
“‘不可以吗?我倒觉得在心理上和精神上,你早已经默许过我,早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也是你的。’
“‘你指的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在你五六岁的时候。有一个夏天的晚上,我们一起睡在秋水塘大树下的石板上。当你转过身来发现是我时,你是那么得意地笑过,好像我们早晚有一天是要像这样面对面地躺在一起的。’
“‘你还记得?’
“‘我怎么会不记得?你说你要嫁给我做媳妇,其他的人你谁也看不上,因为你是一个骄傲的公主嘛,没有谁能比得上。’
“‘可是后来你抛弃了我。’
“‘我从来也没有抛弃你,一直都在关注着你。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要你……’
“我替她脱了鞋,褪下衣裳,温柔细致地端详,并把她的头发解开,披散在肩上。
“‘好看吗?’她像天使美丽一样出现在我的面前,一双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我。
“‘好看。’我抚了一下她的面庞,然后把她抱在床上,用被子裹着她的小美人鱼的身体。然后我自己脱衣服,钻进去。现在,我们就像她五六岁、我十五六岁时的那个夏天的晚上,那么甜蜜地望着对方,就好像这样的情景早已在我们的心中预演了上千次一样。
“‘告诉我,你今年多少岁了?’虽然我明明知道她十九岁——我二十九岁,她不就是十九岁吗?——可我还是要问她一遍,我要让她意识到她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她不是一个孩子。
“‘十九岁。’她说。
“‘你知不知道我接下来会对你做什么?’
“‘知道。’
“‘这样过后,你就不能再去读书了,你就是我的人了,你就要跟我走。’
“‘我愿意。’她低声说。
“我们吻,相互更近地搂紧对方的身体,手臂就像长满了嗅觉的蛇,不停地游走于对方的每一寸肌肤之间。然后在恰当的时间,我进入她的身体。就好像我们已经分离了千年万年,现在的我们终于结合在了一起,我爱着的正是我最爱的人、最想要的人;又好像是一场舞蹈,双人合一的最缠绵、最婉转、最激情、最热烈、最深入的舞蹈,缠绕在一起没法分开、盘旋上升堕入极境。我能听到她的呼唤,轻微的深情的就像是从很远很远的荒蛮之地传来的呼唤,让我联想到亘古以前缥缈荒原的女神变成了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人。
“然后脑空中掠过一句:‘千年的修炼,就是为了和你在一起……’
“平静过后,她躺在我的臂弯里对我说:‘建辉哥,你知道吗?我们刚才在一起的时候很像,很像我小时候做过的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我好奇地问。她的面部表情有些不可思议。
‘就是在水里面洗澡。你不知道,我小时候经常一个人在外面洗澡。就是在我昨天下午去的那个树林里的小水潭里都洗了很多次。每一次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见到那么好的水,我都会动心,好像每一次都是第一次见。我万分喜悦地望着它,然后就脱光了衣服走进去,到水开始没到我的腹部的时候,我扑向它的怀里。那种美妙的感觉很像、很像我们刚才互相爱着时那样。我现在想想,每一次到那里,都像是和一个人在偷情。’
“‘偷情?’我笑出了声音。
“‘你说,这是什么原因?’她抬起头来问。
“‘其实,我宁愿不回答你这样的问题,就让你一直保持这样神秘美好的感觉不是很好吗?如果你一定要我回答,我只能说这是人的天性,人大概很小的时候就能感觉到性爱的快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无意识地会热衷一些和性快感相接近的事情。在男女两性产生正式的性需求之前,什么东西最能唤起人肌肤相亲、原始的肉欲呢?就是水。水有亲肤的功能,人有亲水性,这就是你喜欢到水里面去的原因,也是为什么会有人把相爱的两个男女比喻成坠入爱河,把美好的性爱比喻成鱼水之欢。’
“她对这样的解释感到很满意,说:‘那不怪我了?’
“‘怎么会怪你呢?’
“‘我怕你以为我是一个放荡的女人。’
“‘不会。你是我最爱、最好的女人。’
“第二天早晨,我们同时醒来。在明亮的晨光中,我们互相温柔地望着对方,不停地用眼神告诉对方自己有多幸福、多爱。我看到她的脸庞很美,被解开的几支发辫衬托着,就像我在西方油画里看到的带有东方古典气质的安琪儿,一副被爱滋润的幸福小女人的模样;她身上的皮肤很美,两只乳房就像刚摘下的仙桃那样。她也看了看我健美的胸膛和结实的身体,有些不好意思地匍匐到我的胸前。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女人了。我知道你的母亲不会同意,所以先斩后奏,让你当个小妈妈。’
“‘我倒真希望我能当个小妈妈。’她说。
“‘不怕让人唾弃?’
“‘嗯。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就自己带着孩子走。等他长大了,我再带他回这里。’
“‘我怎么会让你带着孩子走?我还要第二个、第三个孩子呢!’我说。
“‘那就让我有一个孩子吧!’她说。
“‘会的,我会让你有一个孩子。’我说。
“两天后,我对她说:‘我要告诉你关于我的一些真相,虽然我有一个砖厂,是一个企业主,但所有的钱都是借别人的。虽然现在已经开始进账,但除了维持工厂正常运转和按规定还一部分借款,基本上没有多少剩余,所以现在我还不能给你一个好的婚礼,而且也没有时间举行婚礼——但这些都阻止不了我爱你、要你。所以我打算明天就找人去和你的母亲提亲,把你带走,过年回来再补办婚礼。对这些,你不会介意的吧?’
“但西弟小漾对我说:‘哥,我们不急好吗?我是你的,永远都会是你的,逃不掉,我也不想逃掉。可是现在就去告诉我母亲,她会受不了的。我愿意你先去,我后面来,等我把这件事告诉母亲,她不生气了,我再去。也许暑假我就可以去,到时如果欧阳建宇还是考不上高中,我就和他一起去。我不在乎你说的现在你没有钱,不能给我一个好的婚礼,我和你一样希望我们能时时刻刻在一起。可现在真的不行,我指的是你,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分心。’
“我想想她说得也有道理,就说:‘好吧。只是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的母亲?就说你已经是她的儿媳妇了!’
“‘不,别!我会不好意思见到她的,你还是先别告诉她!’她说。
“‘但是如果你怀孕了呢?我总感觉你现在身体里已经孕育了我们孩子的生命。’
“‘我要是真怀孕了,我还不去你那里了,乡村空气好,更有益于孩子的成长。我就住在山&平原之家,一直等到他出生,等着他长大。’她没说她是一个惧怕城市的人,是一个乡村的夜精灵。
“‘不去,就在家里?你不怕别人说你未婚先孕?不怕你的母亲把你赶出家门?’
“‘不是还有山&平原之家吗?我不怕任何人说我。再说,不是还有你的母亲可以照顾我吗?我自己在这里,一边种些菜,劳动一下,一边等着宝宝的出生,不是很好吗?我还可以把婴儿室布置好,有时间给孩子织一些毛衣。’
“‘我要是想回来看你,就从你的后面悄悄的,给你一个惊喜。’
“‘再过一两年,孩子长大了,可以走路了,会说话了。你回来,不认识他,就问:这是谁家的孩子啊?那孩子会说:我是欧阳建辉家的孩子,我叫欧阳西西或者是欧阳小小。’
“第四天晚上,我把六百块钱和山&平原之家的钥匙拿给她,说:‘我走后,不管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来这里睡,虽然我没有在,但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有我们爱的气息。不管任何时候,只要你想我了都可以给我写信。’
“早晨,天还没有亮,我就起床了,因为要到水塘镇赶车。西弟小漾到下面门口来送我,有些难过有些不舍地抱着我。我想究竟还是个孩子,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别离,笑了笑,很温柔和爱护地叮嘱她说:‘不要忘了给我写信,不要忘了对我们的宝宝好点。’
“我不知道她是怀着一种怎样复杂的心情看着我离开的,一直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有妻儿的人了。我没有想到这竟是我们最后的别离,我们只是相爱四天。”
吉丫:“是的,我也曾经问过她:‘既然你是那么爱他,那么想和他在一起,可是当他回来要把你带走,带在他身边的时候,你为什么又不和他去呢?如果是因为你的母亲不同意,你完全可以留下一封信和他先去!’
“她说:‘同样的话,当天晚上,君兰也这样问过我。我自己也不是很说得清楚,但是我爱他,非常非常爱他,这却是事实。就在我送他下楼,抱着他不让他离开我的时候,我还说:建辉哥,我不叫你离开我!甚至在他走出去很远,回过头来看我、向我挥手致意的时候,我还想跑过去,对他说:带我走吧,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泪眼蒙眬中,我想象过他背着我、牵着我的手走过漫长路途的情景,那是一种多么令人向往的情景,是我此后一生都在呼唤的回忆!可是我明白,我对他的爱、依恋太深,没有其他能力,必然会导致他对我的失望、造成伤害。而我还有那么多不能和他在一起的理由。’
“‘什么理由?’君兰问。
“‘首先我知道的一点是我不适合城市,我对繁华富贵没有感觉,更害怕灯红酒绿喧哗吵闹。我喜欢清静,喜欢大自然的气息,我离不开乡村。如果硬要把我搁置在城市,我想就犹如是把一条鱼搁置在太阳下的柏油马路上或把一只小鸟关在密不透气的塑料薄膜笼子里。’
“‘那么是不是他不去深圳你就会和他在一起?’
“‘我原来以为是这样的,但实际上也不是。就算是他不去深圳,他就住在山&平原之家,我最终也还是不能嫁给他。首先是我的母亲不会同意,她总有一天要把我逼出去,其次就是我自己也要出去。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非出去不可,一是我叔伯婶子们的逼迫,二是我母亲的伤害和逼迫——我至今也记得我小婶子对我说的话:西弟小漾,不要和你那母亲一个样,你看,现在还有哪个女孩子和你好?等到你长大了,有谁会娶你?就是嫁出去了,也没人去送亲。也许你认为我不应该在意她说的话,但事实就是这样的!我小时候最好的圈子——七仙女解散了,黑珍珠又把我从秋月她们中驱赶了出来,让我变成这世上飞散的一只孤雁。后来我读了书,总算成绩好,有很多小学、初中的同学,但她们毕竟不是和我生活在同一个圈子的。在这里,在同龄人中,我没有一个相好的贴心的朋友。我一直以来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飞出去,不在我现在所处的这个圈,脱离这个让我耻辱的环境。如果不是因为中途受了点挫折,我也飞出去了,但现在我竟然回到这里,要嫁给欧阳建辉?
“还有就是黑珍珠,他的堂妹,我们俩是一辈子的宿怨,虽然没有仇没有恨,但是我们俩之间是永远也不会再说话了,我指的是友好地说话;我不知道如果我和他的堂哥结为连理,她会怎样暗地里破坏和伤害,我也不知道如果在我和黑珍珠之间发生冲突,他会偏向于指责谁。也许你要说,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为什么要考虑他们,考虑那么多与我们无关的事情?是的,你说得对,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就比如说现在,比如说我们在一起的这几天,没有任何人打搅我们,我们爱得很好,可是一旦走进了婚姻,就不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不否认他的父母对我很好,他们甚至私下希望我能嫁给他,可是我也不能低估黑珍珠的极具杀伤力的破坏。我虽然很爱他,可我也怕和他生活在一起不愉快,自己不愉快,还影响到他……我多么希望我还是五六岁时候的样子,所有的人都宠着我护着我,包括黑珍珠,我还是那个无忧无虑快乐的公主。如果是那样,不用说,我一定会嫁给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满心欢欣地扑向他。可是现在世俗的距离把我们隔得很远,我有那么多不能确定的忧虑和害怕,最主要是害怕我不快乐还影响到他。’
“君兰似乎有些明白了,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么深沉久远的爱情就这样被她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