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执似懂非懂,讷讷点一点头。
为了使这种说法生动一些,苟小甜又绞尽脑汁,想到一个越王勾践受降于吴王夫差的故事。把勾践为了活命如何忍辱负重、如何养马尝粪,最后终于获得吴王夫差的信任将他放还回国,于是才有了卧薪尝胆之后一举灭吴的结果讲了一遍。
讲完了苟小甜又道:“阿姐和你说的这些,可能你现在还不能完全明白。你只要记得,以后你再受制于人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要是怎么与那人对抗,而是尽量不要让人伤害到你,示弱也好、受辱也好,总之,先要活下来,有命在,才能做成你最后想做的事情啊。”
燕执听罢迟疑片刻,才有些呆呆的道:“所以,阿姐那个时候是为了让我们两个都能活着,才叫那些坏人把我带走的吧。”
苟小甜有点心虚道:“嗯。”
她以前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自然也没想过面对这种危机情况该做些什么,她甚至有些怀疑,即使没有杨简,自己那时也很有可能会说出那番话来,因为那是当时她能想到的最稳妥的选择,既是为了燕执,更多的......可能也是为了自己能够不被那些人凌辱吧。想到这里,苟小甜内心升出一种怪异的感觉,从前的生活太过美好,并没有这样的机会来逼迫她认识这样一个自己。
过不多时,卓娘的饭做好了,碧螺和青钿过来侍候燕执用饭,在燕执的要求下,两人又在他的房中多摆了一张矮桌。于是苟小甜便与燕执席地对坐,一起用了晚饭。
饭后,苟小甜自房中一套竹简中取来一卷,这是宇贾不知从哪找来供阿琴教授燕执识字用的简牍,统共二十一卷,内容竟然是《国语》。苟小甜默默无语,阿琴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即使识字,这简书上的内容恐怕也并不能完全理解,更不要说还要教给眼前这个六岁的小少年。即使苟小甜这个接受过后世国家高等教育的,想要完全读懂春秋时期各国史官编纂出来的史籍也是有些吃力,索性她也不用全懂,眼下教燕执些简单的读写还是不成问题的。
太阳西下,油灯昏暗,苟小甜教了约莫一个时辰的光景,便与燕执互道晚安回了自己的房中。总的来说,燕执不仅是个心地善良、内心充满正义感的小小男子汉,难得的竟还是个勤奋好学的小孩子,再加上一张长相可爱的正太脸,直萌的苟小甜心里边的印象分连连加倍。
简单洗漱一番,躺在漆黑的房间里,苟小甜心里总有些发毛。四下里十分寂静,与从前城市里的嘈杂相比,实在安静的有些渗人。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别去瞎想,连妖精都见识过了,又有什么好怕的呢?难道还怕有鬼不成?况且她还想早点睡着,好快点看看钱江蓝给她的那个《初级时空管理者须知》上面都有些什么内容。
苟小甜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脑子尽量放空,睡意渐渐席卷而来。
与以往睡着时候不同,不是马上陷入一种混沌不明的状态,似乎只是身体沉睡了过去,灵魂却在一瞬间分外清醒。不知怎么,苟小甜突然清楚的认识到一件事情:她不能做梦了。
在这种空灵般的清醒状态下,苟小甜仿佛处于另外一个与这个时空完全一样的平行世界,虽然还是夜晚,还是这个砖墙灰瓦的古时房间,周围一切却仿若镀上了一层微微发亮的荧光,无边黑暗中,万事万物都变得纤毫毕现起来。
苟小甜在这样的非梦的‘梦境’中坐起身来,心里刚闪过一个念头,手中便出现了那个透明塑料板似得《初级时空管理者须知》,上面文字随着她的阅读速度慢慢向上滚动而去。
里面有常月提到过的九天三十六局,也有黄解说过的凡人头顶上的光晕提示。苟小甜注意到,除了时空管理者和天师,还有一种人头顶的光晕也会消失,这种人,是修炼成人的妖精与人类结合产下的后代。难道宇贾就是这最后一种?
看到后面,屏幕上滚出一个太极的图案,太极图呈逆时针方向慢慢旋转着,鬼使神差的,苟小甜将戴着隐形了的手环的手掌按到太极图上,图案立刻停了下来。紧接着脑海中闪过一道意识,身体里像是多了一种本能,就像孩童时想要学习走路的欲望、渴时想要喝水的欲望,此时这另外一种欲望仿佛是一种控制天地万物的欲望,万物皆被控制于时间之外。
苟小甜仿若大梦初醒,明白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结界要领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觉察到外面有些异动,她抬起头来,向一边的墙壁看去。
那道墙的后面就是院子,院墙很高,墙外不远处是片不算太大的树林,树林再往外一点有条丈许宽的小河,河上有桥,桥的那头是个村子,村中百余户人家,卓娘家就是住在这个村子里面。
苟小甜的意识此时仿佛能够穿透墙壁,越过一切障碍,蔓延到很远的地方。她感到有两个男人正从桥的那边飞奔而来,很快便跑过木桥,又穿过树林,没一会儿的功夫便站到了院墙外面。其中一个男人背上扛着一块半人高的木板,到了墙角处将那木板斜靠在墙边,把一条长长的麻绳牢牢系在木板中间。
一个男人踩着木板向上一纵,利落翻上墙头,向院中仔细张望一番,才纵身跳了下来。另外一个牵起长绳的一端,与先前那人一样的动作,很快也是过墙而来,之后慢慢收起绳子,那块木板便被拉拽了进来。
两个男人头上都套着麻布的口袋,只眼睛处留出两个圆窟窿,显然是不想被人瞧见了样貌,这样的打扮,明显不是什么好人啊!
苟小甜心道不好,难道进来了贼了?就在此时,眼前忽的闪出四道光来,两白一青一黄,紧接着四个保家仙出现在苟小甜面前。其中三个是她之前见过的常天乐、白知常和胡天秀,另外一个幻出个尖嘴猴腮的瘦小男人模样,一对儿豆子眼滴溜溜的转了又转。
胡天秀第一个开口道:“胡天秀与几位保家仙子见过真人,我那供主此刻不知去了哪里,恳请真人施以援手,护得家中小主人周全。”
“我……该怎么做?”苟小甜心下有些茫然,
那个尖嘴猴腮模样的嗤笑一声,道:“哟,大狐狸,你平时不是常说真人们的本事都大的很,我此时看着,却似乎不像啊。莫不是你欺负我们几个修为不如你,以为见识也不如你,随便诓我们玩呢吧?”
胡天秀一双狐狸眼眯起,不悦道:“真人面前,休要无礼。”又对苟小甜道,“不知真人为何现身在此,可既然与我家这小主人有些机缘,怎好袖手旁观呢?”
苟小甜能够感觉的出来,他们几个大仙一过来,这个胡天秀就起了个结界出来,外面那两个不明身份的男人也就静止成两个雕塑立在墙角下不能动弹。
“不是我不想救你家这位小主人,只是我若在你的结界中伤人,就会对你修为有所损害,然若没了结界,我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女,想要对付外面那两人也是不行。我白天时候看见燕执他爹身边有许多帮手的,不如你们给我带路,去把这些人都找来。”
胡天秀眼睛向下一扫,道:“真人这脚怕是一时半会走不了路了。”又道,“况且那些人并不在这院中居住,供主不在时,他们从来也都不在。”
苟小甜虽然对宇贾莫名其妙养的这些男人有些疑虑,可也知道眼下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于是说到:“我知道了,你们走吧。”
“嘿,这位真人,您知道什么了就叫我们走啊?答不答应能不能痛快一点说与我们知道?”
苟小甜瞪他一眼,她也算是接二连三长了见识了,眼前这个尖嘴猴腮的瘦小男人显然是个黄鼬精——也就是黄鼠狼黄大仙。
“敢问这位大仙尊姓大名?”
“我啊,人家都叫我黄大仙,你也就…就,哎,真人莫怪,小的名叫黄元祖!”
看来有些时候,魂魄管制还是挺好用的。苟小甜的威压施加过去,黄元祖顿时感到一股巨大的压迫感袭了过来,魂魄似是要被挤压成碎片一般,苦不堪言。
四个大仙走后,苟小甜转醒过来。她立刻坐起身来,周围依旧漆黑一片,寂静中能听见外面有些窸窸窣窣的响动。脚上传来阵阵钝痛,显然由于扭伤后没得到很好的修养又严重了一些。
她心里有些紧张,给自己暗暗打气一番,然后尖声叫喊起来,声音划破夜空,惊的外面两个正朝着燕执房中而去的男人登时停下脚步,朝苟小甜房中方向看来。
紧接着,风止尘静,屋子里刚被叫喊声惊醒的燕执想要揉一揉眼睛的小胳膊只抬到一半,便定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这是苟小甜第一次施展结界,要领还不是很熟练,用力过猛了些,她像一个刚跑完长跑的人一样,直感到身上有些脱力,可是脚上却不再疼了。
没多迟疑,她便从床上跳下,快步来到院中,从墙角处拾起那个中间系着麻绳的木板,木板有些厚度,拿到手中沉甸甸的。
苟小甜心跳如雷,摆好了姿势,咬一咬牙,用力朝着其中一个男人后颈处打横劈去。
男人身子晃了一下,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