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巧了，隔床的老爷子竟然是红山镇的人。刚才我还寻思着是不是应该去四外公家里走一趟，详细的问问关于红山阎家坡的事儿。想不到今儿是撞大运了。我隔着病床瞅了一眼病历本，和外公所在的村庄没多少路，是长头坡的人，小时候还去这个村子抓过鱼，算是有些印象。
不过瞅老汉的面相，心里刚刚升起的希望突然就落空了一半。
能住在这种地方的老头，算是大半个身体已经入了黄土，而且七分傻三分勺的人，八成连自个的儿女都人不清楚，又怎么会说得清关于惊龙山的事儿。
“喂，二锤子，你说老汉刚才说的靠谱不？”我压低了声音，靠近二锤子的耳朵小声说，“我看老爷子脑子有些问题，还是别费心思了。”
“哪能！”锤子拍了拍我的后背，朝我挤眉弄眼，看样子是想要问问老头儿关于红山的事儿。
云燕直接从病床上挺直了上半身，看样子对老汉刚才说出断桥勾魂这事儿很感兴趣。
刚才老爷子语出惊人，整的我们三人都懵比了。现在想想他刚才说的话信息量不算少。断桥勾魂，疯的，死的，如果老汉没有胡说，估摸着这地方肯定是出过事儿。
锤哥对这事儿挺热心的，拉着凳子凑上前，也不管是在病房给老汉点了根烟塞在嘴里：“老伯，你给咱儿说说红山的事儿呗！”
咳咳！
老头的眼睛似乎不会眨眼似的，一直盯着我看，看的我心里有些发毛。
“大伯，你这是瞅啥哩？”我缩了缩脖子，朝后靠了靠，半个身子撑在窗台上。
“被踩了一脚。”他捏着烟头的右手抬了抬，指着我的肩膀。
嘶！
我当时就大喘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自个的肩膀，心里震惊极了。
老头儿看起来不像是完全傻的，竟然一眼就看出了我被小人给踩了。起初还觉得老头儿就是个装神弄鬼的精神病，现在看来他应该懂不少东西。
燕儿姐眼睛毒辣极了，拔掉手上的枕头下了床，蹲在地上抓着老头的手，看起来是压抑不止自个的激动：“大伯，你赶紧给说说断桥勾魂的事儿，是不是和惊龙山有关系！”
啊！
一提惊龙山，傻笑的老头突然面色一变。嘴里乱吼，烟屁股弹在地上，抓着被子将自个裹在里面，浑身哆嗦。
当时我心里就突然间一沉，看样子惊龙山真的有不少问题，否则好端端的怎么能让一个老头有这么大的反应。
就在锤子刚准备扯开被子的时候，老头的儿子急匆匆的就闯进了门，朝着我们嚷嚷，兑上来扬着拳头就嚷嚷着打架。
打架这事儿谁怕过谁，我和二锤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卷起袖子顶了上去准备闹一场。
这事儿闹的挺大，惊动了医院的护士，钻进几个老婆娘指着鼻子就骂。
被胡乱骂了一通双方才消停下来，我们坐在燕儿姐的床上不说话，看着汉子抱着老头儿的肩膀，嘴里不停的安慰。
尤其是老汉嘴里嘟囔着惊龙山的时候，他儿子面色一变，抬眼盯着我们看了几眼，麻利的低下了脑袋。
有戏！
虽然是不经意的神色，但是我敢百分百确定这事儿恐怕他儿子也知道不少。
“大成子，告诉你一件事儿。”云燕抱着膝盖沉默了很久，扭头朝我招了招手。
“咋滴了？”说着我向前挪了挪，凑近燕儿姐一些。她俯下身子靠近我耳朵，呼吸撩拨的耳朵麻酥酥的。
“两天前的晚上，张叔跳井自杀了。”
自杀！
万万没想到云燕告诉我的竟然是张叔自杀的消息。我惊呼了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很快就被锤子压住肩膀坐在了凳子上。他朝我后脑勺推了一把，压低了声音：“叫什么叫，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怎么会自杀？”说实话张叔自杀的小心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噩耗，且不说一面之缘的张叔为人很好，就说他去过惊龙山这事儿肯定还有许多值得考究的事儿，现在张叔死了，惊龙山的事情就断了线索。
“这事儿我也不清楚，自打掉进断桥冢之后就一直住在医院，还没有来得及去湟源看看。不过听张森打来的电话，张叔死得很怪，自个跳井自杀不说，而且还在井边的水泥摊上写了四个字。根本没什么联系。”燕儿姐顿了顿，长吸了口气，“前两个字是阎家，后两个字是段家。”
阎家？
段家？
我嘴里嘟囔了好几遍，脑子里恍然亮了，一把抓着云燕的胳膊靠近一些，声音压得很低：“燕儿姐，阎家是不是指的阎家坡？”
阎家坡！
这次倒是让锤子和云燕两人一惊，出奇的神色有些诧异，但是却迷茫的像是第一次听到阎家坡似的。
也难怪！
和我一起去红山深处的又不是真正的燕儿姐，她怎么会知道阎家坡的事情。至于二锤子……完完全全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虽然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本事独自进红山救的我们，但是听阎家坡似乎也是第一次。
“阎家坡……段家……”
蓦地，只能听到呼吸的病房一角有一声淡淡的自言自语的声音牵动了我的耳朵。
我一抬头正好看到趴在老头床头的汉子诧异的看着我们。四目对视，只是一秒钟的样子，汉子猛地收回了目光，端着床底下的洗脸盆就急匆匆的出了病房。
“嘿，大成子赶紧去看看，这丫的似乎知道啥。”二锤子猛推了我一把，摆着手示意赶紧追。
汉子的异样怎么会逃过我的眼睛，麻利的追出了病房。
这个男人似乎察觉到我追在他身后，加快了步伐竟然朝着医院的花园走。
越是这样，越觉的老爷们的问题最大。
我在身后吆喝，但是他像是听不到似的，等到追到后花园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扭头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小兄弟，这事儿我真不知道。”
“大哥，我还没说啥事哩。”
“我……”可不，看这位大哥的神色，恨不得自个扇自己一个嘴巴子，妥妥的不打自招。
壮实爷们叹了口气坐在了花园的石头椅子上，低着脑袋转着手里的盆儿不说话。
可不，我算是长松了口气，看他的样子应该是默认了。
麻利的坐在他旁边，摸出好烟给点上，看着他猛吸了口烟，还拉家常似的扯了一会闲话。
大哥姓孟，长头坡的人，跟着自个的老爹在县城医院快待了半个月。
我试探性的问了问孟大爷的病是不是和红山有关系的时候，他诧异的看了我一眼，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当时我也震惊极了，看来我们猜测的都没错。
当年的惊龙山肯定是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才会有孟大爷这样被活脱脱吓出病的。
“孟大哥，当年的事儿你知道多少？”
“小成，孟哥知道的不多，也是听我家老爷子稀里糊涂的提过几嘴。”孟大哥将烟屁股扔在脚底下狠狠的踩了几圈才吐了一口眼圈，“据说四十年代的时候，约莫两百多民兵被派到红山搜索土匪。当时当兵的哪个不是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不怕死也不信邪，不信周围村民关于红山迷信的事儿，全军从断桥冢下面爬过去。不过自打爬过去之后就出了事儿。”
“怎么？”
“听当地的人说断桥冢，活人祭。断桥勾魂哩。据说当时过了断桥冢之后在红山深处遇上了沙尘暴，还说是遇上了人形模样的沙尘暴，一下子就卷走了好多民兵。等后来找到的时候已经死透了。老爷子一行一百多人追着土匪一直到你们说的那个阎家坡的时候才算是真正出了事儿。”
“还真有阎家坡这个地方？”我听着头皮有些发麻，看来和马家小子说的一样，红山深处当年是有个村庄，但是为什么覆灭了，似乎孟大哥知道。
孟大哥沉闷的点了点头，又点了一根烟长叹了口气，指着自个老爷子住院的窗户：“我家老爷子算是命大。民兵刚到阎家坡的时候，整个阎家坡的人迷信的紧，死活不让他们进村休息，说是会惊动鬼神。也不知道后来怎么得，反正民兵是进了村。可是一夜之间，整个村子在悄无声息的黑夜之后，村上的人全部自杀在阎家祠堂院里，横尸遍野，就连一百多民兵也像是中了什么邪似的纷纷跪地朝祠堂的方向开枪自杀。当时我家老爷子和几个兄弟可算是死里逃生，等逃出来的时候就只能下四五个人。”
嘶……
我紧紧地攥着拳头，太阳穴剧烈的跳动，满脑子全是和假云燕顺着绳索下了悬崖看到的乱葬岗，恐怕就是孟大哥说的自杀这事儿。
“后来大概三个月之后，逃出来的五个人死了三个，死的都很离奇，全部是自杀。只有我家老爷子，和他从阎家坡救出来的一个女娃娃活了下来。但是老爷子一夜之间就疯了，而那个寄养在我家的女娃娃离奇失踪。五十年过去了，据说这个女娃娃当年被市里段家滩的一个神婆收留了，之后是死是活就没了消息。”
段家滩！
我还是头一遭听这个地方，猛地抬头盯着孟大哥，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张叔死之前写下的阎家和段家四个字之间的联系难道就是孟大哥说的这件事儿？
当年的女娃娃要是还活着，现在也有五十几岁的样子。
收留她的是市里段家滩的一个神婆。
那么……
我的头皮嗡嗡有些发麻，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当啷！
而就在孟大哥和我同时沉默下来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我摸出手机接通了二锤子的电话：“大成子，麻利的滚上来。”、
“咋了？”
“你猜怎么着？刚才张森这货打电话来说，张叔下葬的时候来了一个女人吊唁，似乎是阎丽花！”
什么！
阎神婆没有死？
难道孟大哥说的那个女孩就是阎丽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