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渐瑜和方渐琼两人更是怒目相向,要不是强忍着,怕这一时三刻就要上去好一番教训始休,就是因为这么个冷宫孽障,他们的母妃从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一下子变成了区区贵人,连带着他们也跟着抬不起头来,偏生这冷宫孽障却摇身一变成了和他们一般的皇子,且还是帝后嫡子,他们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只是这几日万欣然没有少训诫他们,事事务必谨小慎微,更加不许针对这位新上位的四皇子,他们自然不能违拗,更何况父皇这两日对他们也多加抚慰,他们自然心如明镜,父皇并未因为母妃之事迁怒到他们身上,这已然是天大的恩典了,这个时候,他们自然更加不能轻举妄动。
只是方渐琼到底年幼,瞧着始休人模人样地走进来,还是忍不住冷冷地哼了一声。
方渐瑜也是冷眼瞧了瞧始休,然后转过头去继续和方渐琼说话,再不打算多看始休一眼,似乎多看一眼,心中就多一份恶心似的。
方渐琪更是懒得搭理始休,也是一声冷哼,然后扭脸过去,一脸子讥诮跟李兰芝道:“瞧瞧瞧瞧,却也不是个腿脚慢的,刚刚不过是跟他借个道,却那般磨磨蹭蹭、不情不愿,果然一当了皇子就学会甩脸子了,只是也不看是跟谁!呸!”
“公主您仔细气大伤身,”李兰芝忙得劝慰道,这上书房中皇子众多,若是被人抓了把柄去在万岁爷面前添油加醋地传小话,自然没方渐琪什么好处,且必定还会牵扯到她自己身上,李兰芝一边翻出了书册,一边岔开话题,“公主这些时日都没来上书房,趁着太傅还没来,赶紧先瞧瞧功课吧。”
方渐琪不再说话,冷哼着接过书缓缓翻着。
方渐玮素来是个伶俐的,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但是眼瞧着方渐瑜兄弟和长公主对始休都是这样的一个态度,自己也决然不能和始休有什么牵扯,不然可有自己好看的,当下也不多看始休,仍旧和方渐琛、方渐瑾说笑。
方渐琛素来胆小,瞧着没人搭理这新来的四皇子,自己也不敢贸贸然上去招呼,只是瞄了一眼始休,便不敢再抬头,心里却对那一双绿眼睛好奇得紧,倒是方渐瑾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始休,这才挪开眼。
因为始休没有任何启蒙基础,所以太傅让始休和刚入上书房的五皇子方渐琼坐在一起,坐在一起的还有六皇子方渐瑾,由太傅单独教授。
方渐琼一整日都瓮声瓮气的,若不是之前万欣然再三叮嘱,怕这时候早就要发作了,当下也不再多看始休,只一味儿地跟方渐瑾言语,始休也乐得清静。
只是头一次握笔,费劲得很,始休不管怎样握笔都觉得别扭得很,后来还是太傅过来教了始休如何握笔,只是因为没有奴才跟着伺候,始休也只能自己研磨,因为头一次研磨,始休自是没个轻重的,不想墨汁竟溅到了方渐瑾的手指上,方渐瑾的目光随即投了过来,那目光绝对算不上友善,以至于始休将刚要脱嘴而出的抱歉又咽了回去,也静静打量着方渐瑾。
不等始休和方渐瑾开口,方渐琼却已经蓦地冷声道:“六弟以后可要仔细了,这才是刚开始呢,以后说不定六弟就要时不时变个大花脸呢。”
方渐瑾也勾了勾唇,一边从太监手中接过锦帕擦拭手指,一边轻描淡写道:“五皇兄所言极是,只是变个大花脸也还不错,用不着装扮就直接粉墨登场,太后最爱听昆曲,也算咱们孙辈的一份孝心了。”
“是啊是啊,要唱便就一定要就唱一出《燕子笺.狗洞》,六弟啊,你就唱《燕子笺》,那狗洞也自然有人钻,”方渐琼乐不可支,一边在纸上像模像样地画了一只狗,一边还挤眉弄眼对方渐瑾道,“六弟你瞧瞧,本宫画的还像模像样吗?”
“五皇兄的画技真真是越发纯熟了,只是五皇兄怎么忘了给狗加一副唇舌?”方渐瑾一边从方渐琼手中取了毛笔,一边就要给那只狗加上一张嘴。
方渐琼却蓦地挡住了方渐瑾,意味深长道:“难道六弟忘了么?不会叫的狗才最会咬人,所以这张嘴,六弟还是不加的好,要是没得咬了六弟的手,那可怎么是好?”
“五皇兄所言极是,”方渐瑾将毛笔放下,含笑道,“如此,不加也罢。”
始休听着两人一唱一和这么半天,幽绿的眼睛却不见一丝晕恼,仍旧专心致志地研究面前的那方砚台,一边瞧着其他的奴才的动作,一边也跟着模仿,好不容易才磨出了些子墨汁,始休忙得取了毛笔蘸了墨汁,只是到底头一次写字难免紧张,死死地攥了迟迟不敢下笔,手心和笔杆都是汗津津的,又酝酿了半天,始休才敢落笔,才在宣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两个字——
乾西。
必定是第一次写字,自然不会好看到那里去,始休左看右看,越看越是不满意,一边摇摇头,一边忙得又继续照着字帖练字。
方渐琼瞥了一眼,一边冷哼:“也是难得,倒还记得自己的狗洞在个什么地方。”
慈宁宫。
轻许这一次并没有昏睡多久,傍晚就醒了,那小太监瞧着轻许睁眼,欢喜得语无伦次:“你终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这脑袋可是保不住了!”
轻许费劲地抿了抿唇,那小太监忙得扶了轻许起来,又取了水过来,喂了轻许两口,轻许咳嗽了两声,这才勉强能开口:“我的……手指呢?”
那小太监一怔,随机拨浪鼓似的摇头:“我也不知道,前几日你被人背着到了这里的时候,当时你就已然失了根小指,怎么,你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没得吗?”
轻许脸色惨白,看着又被重新包扎好的右手,垂着头,不再言语,那小太监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言语,便想着先去给准备晚膳,这丫头昏睡了这许多时日,又失了这样多的血,自然应该好好补补身子,且碧乔姑姑又是吩咐了的,若不是伺候好这丫头,自己这条命也便是活到头了,他这才出得净身房,九死一生才捡了回这条命的,自然知道惜命,所以更加不敢懒怠,忙得就去了小厨房生活造饭去了。
等那小太监端了一碗菜糊粥并一份肉末豆腐进来的时候,轻许还保持着刚才的那个动作,双手垂着搭在膝盖上,垂着头,也不知道是在看自己的那只残手,还是在想着什么。
那小太监将饭菜放在桌子上,一边走到床前对轻许,柔声道:“这许多天粒米未进,必定是饿了吧?先试试看能不能下地?这些天一直躺着,也不知道下地是否利索呢。”
见轻许不语,小太监又忙得道:“那还是就在床上吃?我给你端个小几上床上来?”
轻许半晌才摇摇头,一边掀开毯子,那小太监忙得蹲下去要给轻许穿鞋,轻许哪被人这般伺候过?自是吓了一跳,忙得缩回了脚:“你要做什么?”
那小太监抬头瞧着轻许,有些不解:“我给你穿鞋啊。”
轻许忙得摇头:“我自己会穿。”
“你手现在裹着纱布怎么穿?”那小太监不由分说上去就握住了轻许的脚,一边取了鞋子套在了轻许的脚上,一边道,那动作瞧上去十分熟稔,三两下就给轻许穿好了鞋子,瞧着轻许一脸不解,那小太监笑着道,“从前在家,我也总这样给我娘穿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