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齐双宜打发了夏荷出去,亲自给儿子揉腰,一边柔声道,“你外祖一家祖辈都是文官,也不知道是不是因这个,你自幼便也不好习武,初学骑射的时候,日日都少不得抹眼泪,却不想竟也能坚持到了今日。”
“你外祖一家祖辈都是文官,也不知道是不是因这个,你自幼便也不好习武,初学骑射的时候,日日都少不得抹眼泪,却不想竟也能坚持到了今日。”
“母后说的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方渐玮沉声道,少年人的脸上却带着一股子沉稳坚韧,方渐玮放下瓷碗,一边握住了齐双宜的手,柔声道,“不光是儿臣,还是母妃,这句话都时刻铭记于心,从前母妃这样教诲儿臣,如今儿臣也用此话勉励母妃。”
“好孩子,”齐双宜的眼圈蓦地红了,一边又喂了儿子一勺子羹汤,一边巴巴地询问道,“今日用冰糖换了蜂蜜,可还觉得腻?”
“母妃亲手熬的汤,总是最好的。”方渐玮含笑道,一边一咕噜将碗中汤都喝了干净。
顿了顿,方渐玮问道:“母妃,父皇最近对三弟倒真是上心得很,前阵子儿臣只道是父皇可怜三弟病痛,不想三弟如今痊愈了,父皇倒比以往更加宠爱了,今日还特特去上书房瞧了三弟,这样的宠爱,可是皇子中独一份的。”
“三皇子自幼身子最弱,几次病重差点养不活,这一次又出了这样大的事儿,你父皇上心也是有的,”齐双宜一边给儿子揉背,一边勾了勾唇,又道,“不过你也不必怎么放在心上,三皇子那身子骨,一阵风都能吹走似的,能不能平安长大还都是未知,皇上就算再疼他又怎样?那样的身子,以后连传宗接代都是个问题呢。”
方渐玮不由得蹙眉:“母妃的意思是……三弟日后不宜生育?”
“想来你现在还不知,本宫这就告之你,”齐双宜放低声音缓声道,“自大兴开国倒如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原因,每一代的皇子中,都有一位皇子体弱不宜生育,上一代的似乎就是还逃在突厥的三皇子方之灵,他比你父皇大了二十几岁呢,从前也是个妻妾成群的,却也没个一男半女,这一代,本宫瞧着啊,十有八、九就是三皇子了,你父皇对他多些子怜爱也是应当,你平日里不妨对三皇子多下点儿功夫,你父皇可都看在眼里呢。”
方渐玮蹙眉,不解道:“每一代都有那么一位?母妃可知道是何种隐疾?”
“谁知道呢?这事儿怕牵着什么隐秘呢,若非如此,也不能够这些年都从未有任何消息传出来过,”齐双宜道,一边又含笑道,“不过这样也好,你也省了一份心思,倒是大皇子你要时刻留意,万岁爷并无嫡子,这自是好事儿,但到底你上面还有皇长子,皇上难免对皇长子是含了指望的。”
“是,儿臣谨遵母妃教导。”方渐玮恭敬道。
浣衣局。
轻许近来都是忙得脚不沾泥,乾西宫浣衣局地两头跑,在乾西宫呆的时间越来越长,自然在浣衣局呆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已经小半天不见碧姑姑了,轻许觉得奇怪,洗完了衣服,等到用午膳的时候跟旁的宫人打听了,才知道碧姑姑是病了,轻许忙得领了午膳,就一路小跑进了碧姑姑住的小院。
碧姑姑身份不同,且年纪大了住通铺实在不方便,所以浣衣局专门给碧姑姑单独分了这么一个小院落。
轻许走进小院,来到门前石阶,正要推门进去的时候,就听到碧姑姑似是在和人说话,轻许便就停住了脚,正要折回去,不想却听到里头的人提到了老宋,轻许一下子就顿住了,忙得猫着腰蹲到了窗户下面。
厢房里。
碧姑姑是听闻老宋暴毙的之后才忽然病倒了,碧乔听了消息就忙得过来探望了。
碧乔是碧姑姑的同胞长姊,碧姑姑名叫碧香,姐妹俩从小被卖进了徐府为奴,因为两人模样周正且伶俐乖巧,所以被徐令月看中,留在身边做了贴身丫鬟,后来又一道跟着徐令月入了宫。
碧香咳嗽的厉害,碧乔忙得起身给碧香倒了杯茶,瞧着那粗陶的水壶和裂口的碗,碧乔不由得蹙了蹙眉,忙得掏出了帕子仔细擦了擦碗,这才倒了茶,一边送到碧香的面前,一边叹息道:“真不知这些年,你都图的什么,大半条命都丢在了浣衣局,不知道还以为你天生就稀罕吃糠咽菜。”
“图个心安,”碧香好不容易停下了咳嗽,喝了口茶,对碧乔道,“这话姐姐七年前就问过我,七年后妹妹仍旧是这个回答,再说有姐姐做靠山,我也算不上辛苦,浣衣局其他的粗做宫女才是真的吃糠咽菜。”
“哎!你这个倔脾气,当初就不应当跟着太后入宫,若当时你留在了徐府让夫人指了人家,现如今怕早就子孙满堂了,”碧乔一声叹息,蓦地瞧见窗户边上露出半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碧乔心下一动,勾了勾唇,对碧香道,“当年也是因为你这倔性子惹怒了太后,太后要将你打入慎刑司,还是我跪在地上磕了一整夜的头,太后才免了你的罪,后来打发了你去毓庆宫伺候万贵妃,万贵妃的脾气阖宫上下谁不知道?太后这样做不过是想着磨一磨你的性子,不想偏生在那个时候,却出了天大的事儿。”
“谁说不是呢?”碧香一声叹息,缓声道,“那时候淑妃娘娘才刚刚被打入冷宫,我也才进毓庆宫半个月,就撞见了万贵妃与亲信密谈陷害淑妃娘娘一事前后细琐,万贵妃又惊又怒,当场就想将我乱棍打死,偏生那时候老宋那时候过来,说太后召见我,万贵妃大惊失色,一边让人将我拿下,一边亲自去了慈宁宫,禀明太后,说我犯了宫规,必定要乱棍打死,后来还是太后发的话,我才捡了这一条命来。”
“万贵妃大惊失色,一边让人将我拿下,一边亲自去了慈宁宫,禀明太后,说我犯了宫规,必定要乱棍打死,后来还是太后发的话,我才捡了这一条命来.”
“只是我却也再没有出过浣衣局,浣衣局的掌事宫女一茬一茬地换,可哪一个不是万贵妃的人?担只要有太后在一日,她就轻易不敢下手,她这是要把我困死在这巴掌大的地儿呢。”
“谁说不是呢,今日我也是瞅着那翠莲去内务府领份例的功夫,所以才有机会进来看你,”碧乔一边瞄着窗户处的小脑袋,一边又沉声道,“这一次老宋猝然丧命,我总觉得和七年前淑妃娘娘一事有关,所以心里一直不踏实。”
“我也这么觉得,老宋素来是个大嘴巴,总是得罪了人还不知道,要是别人还好说,偏生却是万贵妃,而且又是万贵妃最忌讳的那档子事儿,万贵妃哪有不怀恨在心的?说起来,也都怪老宋他自己个儿嘴上把不住门儿,”碧香叹息道,“老宋当年和咱们同一年入宫,咱们三个相互扶持,倒也一直顺风顺水,你做了太后心腹宫女,后来又是慈宁宫掌事宫女,老宋也做了永和宫的掌事太监,我虽然不如你们,但是却也一直平安无事,偏生七年前却出了那档子事儿,我和老宋受了牵连,但到底还活着,不成想,老宋却还是因为此事丧了命,如今想来,只觉得兔死狐悲,哪有不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