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生也很是郁闷,太后怎么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南生忙得拉了轻许朝身后的假山一端跑去,这凉亭实在太扎眼了,想不被人发现都难,现在只能先藏起来。
南生一边将轻许按着藏在了一块硕大的太湖石后,一边自己也蹲了下来,双手搭在轻许的肩上,然后一边轻声道:“别出声,等一会儿月亮下去了咱们再走。”
轻许已然明白南生的意思,忙得小声问道:“离得那么近不会被发现吧?”
南生将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示意轻许不要再开口,轻许心中虽然着急,但也只能作罢,轻许正烦躁的时候,却发现南生手上有动静,轻许忙得缩了缩身子,跟南生比口型:“你这是要做什么?”
南生不言,却将手中的那块月饼硬是塞进了轻许的手中,然后便不再有动作。
好吧,都这个时候了,她也不得不收下了。
轻许只得将那块月饼塞进了衣服里头,月光下,南生瞧着轻许嘟囔着的嘴,不由得勾了勾唇笑了。
这个倔丫头。
多年之后,中秋月圆夜,再不是如此孤苦索瑟,再也不必为了讨一块月饼低三下四去求人,但是南生却无比想念昭德十一年的这个中秋节,那个在自己面前嘟囔着嘴的小姑娘,虽然脸上伤痕交错,但却是他此生都不可得的一道白月光。
徐令月才一回宫,就一脸怒火,碧乔刚给她解去身上的披风,徐令月就一屁股坐在了软榻上,瞪着小几上袅袅生烟的三足蟠龙香炉,阴着脸对碧乔道:“去换檀香。”
“是,奴婢遵命。”碧乔忙得将披风交给一位小宫女,然后忙得去取了檀香来焚。
这几日因为过中秋节,又因为徐德仪有了身孕,慈宁宫上下人人莫不是面上带笑的,徐令月自然也是高兴,所以这几日殿中焚得都是安少眉前些时日送过来的名贵沉香,沉香味甘怡人,再应景不过的了,就连方之衡也少不得多来慈宁宫坐坐,玩笑说是闻一闻沾沾太后的光,来这里的好香。
这刚回来便就要换檀香,碧乔便就知道太后是动了大气了,太后虽然素来礼佛诵经,但也只是再每日诵经之时才焚檀香,太后素来心思沉静,实在不需再焚檀香凝神静气的,但是今日,太后显然是动了大气的。
碧乔忙得动手换了个香炉,取了檀香放进香炉,等檀香袅袅之后,才小心翼翼送到小几上边,一边小声问道:“太后现在可要喝一杯安神茶?”
徐令月冷声道:“摊上个不懂事儿的,就是日日喝十杯安神茶又如何?还不是被气得坐卧难安?”
碧乔不敢接话,一边却命人沏了杯子安神茶端了上来,一边小心翼翼:“太后息怒。”
徐令月接过了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沉声问道:“派去宗人府那边的太监可回来了?”
碧乔忙道:“回来了,此刻正在殿外候着呢,太后现在可要召见吗?”
徐令月点点头:“让他进来。”
“是。”碧乔忙得躬身退出,不过一会儿,已经带了一个小太监进了大殿。
“奴才叩见太后!恭请太后圣安!”那小太监忙得跪地行礼。
“都说说看,你可都打听到了什么。”徐令月抿了一口茶,靠着软枕,眼皮都懒得抬,碧乔忙得站过去,给徐令月揉腰,徐令月这才舒了口气。
那小太监忙得道:“启禀太后,奴才刚刚在宗人府打听到,今日傍晚时候,万岁爷忽然派了赵总管去宗人府接四皇子去养心殿赴宴的,但是赵总管进了宗人府才发现四皇子已然被饿晕了过去,赵总管询问那宗人府管事太监,但那管事太监支吾不清,将责任都推到了宗人府膳房太监头上,事关重大,赵总管自是不敢怠慢,忙得就去禀报了万岁爷,万岁爷龙颜大怒,随即下令将宗人府一干涉事人等都斩了首,然后又让秦太医亲自去宗人府给四皇子诊治,现在四皇子还在宗人府里头躺着呢。”
徐令月心下对方之衡转变的态度有些纳罕,抿了口茶,一边又问:“然后呢?可有谁去宗人府瞧过四皇子吗?”
那太监忙地道:“除了景仁宫的春桃,便就再没有其他人来过了。”
“咣当!”
徐令月将手中茶杯狠狠摔在了地上,茶水四溅,瓷片乱飞,那小太监的脸颊都被瓷片给刮伤了几道血口,那小太监哪里敢喊疼,只是一个劲地叩头如捣蒜:“太后饶命!太后饶命!”
徐令月被吵得头疼,挥了挥手,道:“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那小太监如闻大赦,忙得爬了出去。
碧乔忙得唤了两个宫女进来打扫碎片,扫完之后,碧乔便就命她们退下,一边关上了大殿的门,一边碧乔过去给徐令月捏肩,一边道:“太后息怒啊,这样大动肝火的,对身子可是不好。”
徐令月兀自恨恨咬牙,道:“哀家一门心思为她铺路搭桥,她可倒好,才有了身孕,就忙不迭铲路拆桥了,真是长大能耐了!她还将不将哀家放在眼里?”
碧乔忙得宽慰道:“太后息怒,皇后娘娘也是一时糊涂,这么多年皇后娘娘日日盼着能怀上龙子,如今好不容易怀上了,自然心里头是激动万分,所以冲动之下,做过了事儿也是有的,说起来,皇后娘娘怕也是为腹中的龙子考量,这才不得已走了这步棋。”
“她若是真的为腹中龙子考量,就不当一边怀着身孕,一边想着作恶杀人,也不怕损了那腹中龙子的阴德,偏生还手脚这般不利索,刚才宴席上皇上怕就瞧了出来。”
徐令月冷哼,一边又怒极反笑,道:“这些年,她做的蠢事儿都快一箩筐了,若没有哀家替她一路收拾着,她怕是被人整死了都还不自知呢,这一次且由她闹去吧。”
碧乔含笑道:“太后自然是心疼皇后娘娘的,皇后娘娘这次做错了事儿,太后好好提点她便是了,到底皇后娘娘是太后自家人,若是太后因一时恼怒,竟不管皇后娘娘了,岂不是让后宫的那起子乌鸡眼儿是的女人等着看笑话吗?”
徐令月挑了挑眉,垂首看着袅袅生烟的安神茶,半晌才叹息道:“若当年是德容那丫头入宫就好了,那丫头由长姊一手调教长大,素来乖巧懂事儿,且又心有七窍,为人处世也是没的说,从来都不让哀家费心,只是可惜了。”
徐令月口中所说的德容,乃是徐德仪的同胞妹子,徐德容。
徐德容只比徐德仪小了两岁,但是自幼就天资聪慧、十分出挑,且徐德容和徐令月的长姊徐敏珑容貌又生的极为相似,自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徐敏珑也是疼极了这个外甥女,便就将徐德容自小养在五台山上,半是亲自教化提点,也半是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留在身边作伴。
徐德容自幼得徐敏珑的教化,自然不是资质平平的徐德仪能够比的,不光是容貌,就连琴棋书画、歌舞女红样样都比徐德容高出一筹,当年徐令月也是看好了徐德容做儿媳妇的,只等着徐德容一成年便就让方之衡娶为正房嫡妻的,所以徐氏一族也是一直倾注了心血把徐德容当做一国之母来培养的。
但是不想在徐德容十五岁那年,在从五台山回京师的路上却遇上了歹人,一队人马俱被杀光,消息传到京师的时候,徐家上下莫不痛心疾首,徐敏珑心中更是大恸难忍,勾起旧疾,足足卧床调养了半年,那段时日,徐令月也是掉了不少眼泪,徐德容的葬礼过后,徐令月的目光便就不得不转移到了徐德仪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