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子!肯定是个皇子!”方之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边伸手拦住徐德仪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放在了徐德仪的小腹上,小声道,“朕盼了这么久,终于盼来了嫡子,好!好得很!朕江山有继啊!”
一众嫔妃皇子闻言,一时间,莫不是咬牙启齿,尤其是已经诞育皇嗣的几位嫔妃,徐德仪也是暗叫一声不好,方之衡的这一句话,已然让她成了后宫女人的众矢之的,她如今身孕不过两月,自然最需稳妥低调。
徐德仪心中焦躁,面上却不改温柔,也将那一杯子果酒一饮而尽。
方之衡放下酒杯,醉眼朦胧地看着徐德仪,似乎又要说些什么,徐令月却蓦地冷喝道:“皇上喝醉了,还不快送皇上回寝殿歇着。”
“是!奴才遵命!”一众宫人忙得扶了方之衡去了寝殿更衣沐浴。
宗人府。
秦律赶到宗人府的时候,始休已经在石桌上躺了快小半个时辰了,因为是中秋节,又是夜间,太医院的太医大都不在宫中,只留了秦律一人,秦律也是给方之衡拟好了解酒的药方,才被徐令月放出了养心殿的,忙得就提着药箱,就一路小跑去了宗人府。
秦律才到宗人府前,便就闻到一股子浓重的血腥气味,不由得蹙了蹙眉,再朝前走几步,便就瞧着五六名侍卫正在收拾地上的十四五具新鲜的死尸,瞧着那死尸身上的穿着打扮,应该是宗人府的掌事太监、并一些宗人府的宫人侍卫。
秦律正心下纳罕,这大过节的,究竟这些人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罪,赵如海已经迎了出来,忙得拽着秦律请了宗人府,一边小声道:“四皇子在宗人府里头都饿了三四日了,如今已然昏睡不醒,秦太医还是快些吧。”
秦律忙得随着赵如海进了门,此时始休身下已经被垫了一床半旧的棉被,身上也盖了一条薄毯,只是脸蜡黄的有些吓人。
秦律先是给始休请了脉,并不凶险,这才松了口气,忙得拟了药方让太监去先去煎药,一边又让人将始休先抬进了原本掌事太监的卧房,在房中生了火,又给始休裹了一床被子,再又给始休灌了大半碗微微烫嘴的大枣生姜茶。
瞧着始休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秦律这才停了手,一边用热毛巾给始休擦拭冰冷的双手,一边问赵如海:“四皇子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想必秦太医刚才进门的时候也瞧见了,”赵如海知道始休已经没有大碍了,心下轻松,也找了个凳子坐下,然后对秦律道,“宗人府的这起子狗奴才,阳奉阴违,竟断了四皇子的这几日吃食,亏得今日中秋家宴,万岁爷忽然想起了四皇子,让奴才请四皇子出宗人府,如若不然,四皇子的这条命怕是要留在这宗人府了。”
秦律不由得心下一惊:“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对帝后嫡子下手?”
赵如海摇摇头,一边道:“万岁爷既是下令杀了这一众狗奴才,便就是不打算深究了,至于谁这个胆大包天,谁又知道呢?”
秦律点头不言,心下却是门清儿,到底也是在宫里头侍奉了大半辈子的人了。
后宫看似和气一片,但是这些年却是风波不断,很多事说虽说只是女人的事儿,但是很多时候万岁爷却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是有人要杀害自己的嫡子。
说起来,做皇上也未必都能事事随心所欲。
两人正说着闲话,秦律又给始休喂了一碗汤药,外头的小太监便就进来禀报,说是景仁宫的春桃姑姑带人来接四皇子回宫了。
赵如海勾了勾唇,眼中忍不住生出许多讥诮,却也忙得起身,出去迎了春桃进来。
春桃一进来,刚一瞧着始休昏睡不起,登时双目含泪,哽咽道:“中秋佳节,亲人团聚,皇后娘娘很是惦记四皇子,知道万岁爷已然赦了四皇子出宗人府,便就忙不迭让奴婢来接四皇子回宫团聚,不想四皇子却变成这般,皇后娘娘瞧见了,必定又要心疼落泪了。”
“知道万岁爷已然赦了四皇子出宗人府,便就忙不迭让奴婢来接四皇子回宫团聚,不想四皇子却变成这般,皇后娘娘瞧见了,必定又要心疼落泪了。”
秦律擦了擦手,淡淡道:“姑姑不必担心,四皇子虽然眼下看着憔悴枯槁,但是却也并不要紧,只要照方喝药,这几日饮食清淡些,三五日后便就可恢复了。”
“多谢秦太医,”春桃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又佯怒沉声问赵如海,“赵公公,你可查清了是谁这样大的胆子,竟然敢害四皇子?皇后娘娘若是知道了,必定不会轻饶!”
赵如海挑眉道:“宗人府下人苛待四皇子膳食,以至四皇子数日粒米未进,直至昏迷,万岁爷闻之,龙颜震怒,已经命奴才斩杀了摄食宫人,并宗人府掌事太监,共计十六人。”
春桃抿了抿唇,然后又蹙眉问:“那公公可知道他们为何要苛待四皇子吗?”
赵如海勾了勾唇,含笑道:“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
春桃松了口气,当下又询问秦律:“秦太医,不知此时可否将四皇子接回景仁宫?”
秦律道:“怕是要等到四皇子再喝一剂汤药,醒来之后才可挪动。”
“如此,那奴婢就先回景仁宫禀报皇后娘娘了,也省得皇后娘娘忧心,”春桃忙道,一边又吩咐门外几位宫人道,“你们几个就在宗人府候着,等四皇子喝下了汤药醒来之后,便就小心挪四皇子回景仁宫,都仔细这点儿,若是路上有磕磕碰碰的再伤了四皇子,有你们好看的!”
“是,奴才遵命。”
春桃急匆匆出了宗人府。
赵如海瞧着春桃的背影,不由得冷冷牵了牵唇。
慈宁宫。
八月中秋是轻许第一天入慈宁宫为婢的日子。
前些时日,除了断指处还不大利索之外,轻许的身上的伤都已经大好了,一直在房中窝着不出到底不是个事儿,且昨日,碧乔过来瞧了轻许,见轻许已经没有大碍,就问了轻许的意思,便就先让轻许试着在慈宁宫里头做个粗做丫头,等轻许大好了再重做安排。
轻许的脸上的留了疤,自然不适合做太后的近身奴婢,不过轻许心里头也松了口气,她的性子直来直去,原本就不适合做察言观色的近身婢子,且南生也是慈宁宫的粗做太监,她虽然厌烦南生聒噪,但到底和南生在一起做事儿,心里会踏实不少。
轻许虽然入宫将近八年,但一直都做的是浣衣宫女,所以虽然事事都懂一二,但是却又事事不通,就一直跟在南生屁股后头转悠。
时值中秋,慈宁宫上下都是繁忙一片,南生也不例外,从清晨忙到了傍晚,轻许自然也时刻不闲着,直到养心殿那边的中秋家宴开始,他们才松了口气。
南生让轻许歇着,自己则去膳房领了两份膳食,然后就带着轻许一溜烟跑进了假山上的亭中坐下,一边摆着膳食,一边对轻许道:“忙了这么一整天,累坏了吧?快坐下来用些子点心吧,好歹咱们也过个中秋,瞧瞧瞧瞧,今日膳食可比往日多了两份肉菜。”
轻许四下逡巡,一边小心翼翼问道:“咱们真的能坐在这儿用膳吗?”
轻许自打进慈宁宫都是凝神屏息的,生怕做错了事儿,这时候被南生拉着到这里,自然心里七上八下,这地方怎么瞧都不像是他们这起子粗做宫人能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