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宇文钦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居然身处一个暖阁内,用手扶着还有些偏疼的脑袋,眉头紧皱,喝酒果然误事!尤其是他还那么感情激烈的喝。伸手往怀里探了探,还好,匕首仍在。
从暖阁的卧榻上起来后,他简单的扫了眼,也知道自己是在哪——倚阑楼,这个天堂一般的地狱。
大抵他每日在这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他觉得这些人跟他一样麻木。但他却极力想跳出这个怪圈,他才那么使劲的隐藏自己,将自己狠狠的扑进书中。
没想到,自己终究还是一个麻木的人。宇文钦又想哭又想笑,可就是做不来,只能拍拍脸,然后一脸平静的进行洗漱。暖阁内摆好了盛水的铜盆,水温刚刚好。
完事后,暖阁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这次没有皱眉,也没有惊讶,因为,很明显,送他进入倚阑楼的“好心人”来找自己了,时间上不差丝毫,这让宇文钦心中寒意更甚。
打开门,果然,门外立着的正是那位娇姹少女,小荷姑娘。宇文钦正想张嘴打声招呼,但这位傲气少女却先开口了:
“快跟我来,我家小姐邀你一见。”
动也没动,宇文钦冷冷的看着头顶双髻的少女小荷,心中一直都在提防。艳丽的毒蛇往往会在最阴暗最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咬他一口,更何况,还有着狐狸一般的狡黠!
“你最好还是别自作聪明,你不会不知道你被救了两次吧?”小荷也是聪明人,看出了他那布满全身的防备,既像一条蹲在墙角的丧家犬,又像一只从头顶埋到心房的孤独刺猬。
没有那么脆弱,一切的脆弱和负面情绪,都是最好的伪装。只有这样,宇文钦才能更清晰的察觉到对方的心理变化,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这一切,都是为了保障他的安全。
露出一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无奈神情,宇文钦低着头拖着身子,跟在小荷姑娘的身后,进了隔壁的一个香阁。
香阁打开,尽是古香古韵,青铜小鼎飘起阵阵熏香,暖阁被精致的屏风隔断开来,再稍显压抑的空间里增添了许多生机。其中最大的那张屏风,一下子吸引了宇文钦的眼球!
屏风上,画着一个优雅温柔的女子,那张面庞,差点就让宇文钦叫出声来!喉结艰难的动了动,宇文钦压住了心中的震惊和疑惑,而是开始四周打量起来。不过,他总会有意无意的多看那屏风几眼,终于发现这画中的女子与自己铭记在心的那个面容,还是有些细小差异。
画中的女子眉间多了颗朱砂痣,而且发髻的形状也完全不同。天下间,真有如此相似的人?宇文钦有些出神。
少女小荷并没有发觉他的异常,而这时宇文钦也不得不收回目光,整理下情绪,脸色恢复平静,在香阁中寻了把椅子坐下。香阁外,清脆的叩门声让宇文钦立马紧提心神。
双髻少女小荷不过只是那位正主的侍女,就已经能得到令温那老狐狸的认可。可想而知,这位正主,也不是一句“小狐狸”就能形容得了的,一年前,宇文钦就深有体会。
虽然是第二次相见,但宇文钦的确不认识对方,因为当时他并没看到她,时隔一年,一个狐狸精般的女子,又和如同一条丧家之犬的宇文钦见面了!
少女小荷开门后,带着她家小姐进来了。香阁内橘黄的灯火中,女子步履轻盈,神情安详,没有狐狸精那般言笑晏晏,也没有冰雪佳人那般夺目生畏。
这位女子华衣锦服,用粉红绸纱遮住面庞,神秘又充满魅力。她正一步步的朝自己走来,宛如一幅画卷正向自己缓缓打开。
与昨日巷口“偶遇”的那位白裙轻纱少女不一样的是,这位小狐狸一般的女子,更让宇文钦捉摸不透。
老狐狸是教不出这样的弟子的,就算看得不甚清楚,但无疑这是一位绝世佳人,隔着面纱,浓密而又诱惑的眼睫毛只需稍稍扇动,就能个传达出她的一颦一笑,嫣然如斯。
巷口那位少女孤高带着冰冷,气质出尘。而眼前这位狐狸一般的佳人,则是充满了尘世味道,仿佛是历经繁华过后的那朵绚烂牡丹。
收回目光,宇文钦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他的内心,早就封上一堵厚墙,如同整个皇城南都那样宽广。不过皇城是禁锢了他的身体乃至灵魂,而内心只是为了保护他不受伤害。
女子没有走进屏风后,而是直直走到他的身前,也坐在一把木椅上。两个人,中间隔着一张桌。但就是这几尺的距离,让宇文钦更加戒备,像是隔了一条冰川裂缝!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开口。时光过得离奇的慢,让宇文钦如坐针毡。倒是蒙面女子瞧见了他眉间轻挑了一下,虽然幅度不大,转瞬即逝,仍被她扑捉到了,不由得双眼睫毛上下扇动,粉红的面纱也泛起波澜~
宇文钦还是败下阵来,眉头紧蹙,身子稍稍往后仰,确认拉开一小段距离后才斟酌的开口:
“谢谢小姐的相助之恩。可,不知这位小姐,找我来是为何?”
没有回话,仍是盯着他,但是看不出表情,宇文钦也只好继续注视着对方。
目光透过轻薄的面纱,这个距离之下,女子的面容轮廓显露了出来。
几缕青丝映衬着鹅蛋小脸,明亮的双眼波澜不惊,桃花般的双唇点缀着白皙的面庞。
青丝绕云鬓,明眸伴绛唇。宇文钦的脑海浮现出一句诗。
美丽的女子都是迷人的,尤其是那种气质独特的。但宇文钦没怎么心动,只是平静的注视着。
“你,会算命吗?”终于,对面的女子唇齿轻启,虽是询问,但怎么听都知道这更像是一种笃定,或者说是带着胁迫的肯定。
根本没预料到会是这个情况,宇文钦心里很是疑惑,但戒备也越来越深,寒意也越来越重!因为,很不幸的是,他,会算命!
算命不算难,只要认真读完《周易》、《归藏》、《连山》这三本书,基本就可以摆摊算命了。宇文钦自然是读完了的,而且还看得津津有味。
宇文钦的算命水平算拿得出手,但却从没给人算过命。
他刚一琢磨完这三本《易经》,就迫不及待的给自己算了一卦,可是,结果却让他无比泄气,因为算了后才发现跟没算是一个样。
赤口驳命,时运并济。
算命都是虚的,只是结合时机、运气等变数一起来进行猜测设想而已。
“这位小姐,我测字算命并不精通,应该还不如姑娘你吧?”宇文钦的声音带着真诚,却并不显得畏缩。
女子却眼神坚定,带着寒光,冷冷的盯着他。
“好吧,我不会算命,只会测字。”头皮发麻,宇文钦敢肯定,这只小狐狸,真正的道行比令温那只老狐狸还要高!
站在一旁的少女小荷,已经准备好了笔墨纸砚,端上了桌。
女子提笔,在已经砚好的砚台里蘸了蘸墨,笔尖转动,一个秀气的字轻盈地出现在白纸上。
这个字是“虞”。
“好吧,我做句诗,你自己解如何?”宇文钦硬着头皮说道,虽然有些服软,但语气不容拒绝。
女子双瞳缩紧,盯着宇文钦,又恢复如常,点了下头。
注意到少女的神色变化,宇文钦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提笔写了句诗。
“枕上卷帘泪,花间守岁吴。”
女子看着宇文钦递过来的纸,目光微微一滞。
“小荷,送客。”女子很快恢复神情,语气却硬生生的多出几分冷意。
已经戒备得不能再戒备了,宇文钦宁愿赶快离开,唯恐这位如狐少女再生什么变故。
少女小荷也只是将他送出香阁就转身闭门,宇文钦问了倚阑楼的一位小厮,从偏门出了倚阑楼。
在路上,还是止不住的想起香阁内屏风上的那副画像,以及那个“虞”字。
那个姓“虞”的少女,宛如一条红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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