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琇莹已有一月身孕,还请夫君怜惜则个。”青衣花旦的侯府前夫人泪流满面,凄凄惨惨戚戚。
“忒,有子又如何?你谢氏门庭衰败,不若天家尊贵无双。待我迎娶郡主,百年之后,自有英才扫墓添香。”白面小生的崔侯爷不屑怒斥,“还不快快离开,饮下堕胎药,与我心头娇儿腾出妻位。”
……
寂静无声,全场哗然!然后沸反盈天,叱骂声不断。甚至有人捡了桌上的茶点,朝着扮临安候的小生丢去,可见嫌恶不已。
“假的!胡说八道!”雅间里看得津津入味的侯府明珠娉婷郡主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也亏得外面人声鼎沸才遮了她这里的玉石碎裂声。
然后,娉婷郡主扔完东西犹不解恨,明艳美丽的小脸上扬起扭曲的狠意:“二哥,把他们抓起来,统统凌迟!三千刀一刀也不许少,我要亲眼看着他们死!”
闵益一张白面上更是愤恨痉挛,因为,台上的戏演到了他最不堪最不愿让人提起的一幕——
那戏台上演着,前任侯府夫人身边的丫头,愤而怒指临安候崔弦:“我谢氏虽不若皇室尊贵,可也是世家之首。奴虽为婢,可也晓得好女不二嫁,发妻不可休!郡主虽好,就要三嫁。侯爷高义,休妻弃子。豺狼虎豹,欺我家门。可怜夫人,所托非人!”
那丫头话音一转,正义凛然:“小姐咱们走,谢氏门小,可也装得下您母子二人。至于负心薄情郎,不看也罢。”
“说得好!这才是谢氏风骨,真正的世家!”下面观众本觉得一口恶气陷在心中,如今借了台上丫鬟口说出,可真是畅快。
而雅间中的闵益,羊脂粉面上阴晴不定,桃花眼阴森森的吊着,吓得娉婷郡主不敢再乱发脾气。
不过,她转而叱骂不在场的大哥:“这便是大哥排的戏?不一个爹生的白眼狼,简直混账。”
“闭嘴!”闵益听到娉婷郡主地叫骂声,转脸冲着娉婷郡主低吼。
娉婷郡主立时噤声,她自知失言,连忙补救:“二哥,这出戏污蔑皇亲国戚,应该立马报给京兆尹,让他把这群胡说八道的戏子抓起来治罪!”
闵益阴沉着脸,脑子转的极快。他是京中子弟,又自小得圣上喜欢,在宫中混得极好,自然不是蠢笨之辈。在他看来,今日看到的戏必然是有人故意设下的局,用来警示。
当今圣上身体极好,在位二十年。而太子是圣上当皇子时生下的,也当了二十年的太子。其他皇子明面上对太子尊敬,可私底下早就结党营私,自成一派。
大哥是太子伴读,丞相府自然是站在太子这边。而他可是出身将门闵家,又同大哥同一个母亲,自当是鼎力支持太子。至于临安侯府,母亲治理的铁桶一般,除了娉婷一个嫡出小姐外,一个孩子都没有。临安侯府在他看来,已经是他和大哥的囊中物,自然也是太子亲信。
而今儿个有人借机攻歼母亲,无非就是那几个野心勃勃的皇子给他看的一出好戏。
不过,戏台上说的谢夫人有孕被休,并非空穴来风。当年母亲恰逢怀着妹妹嫁入侯府,没有心力彻底除去这对蝼蚁。更何况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谢氏哪怕再衰落,也不是好抹杀的。
今儿个,这出戏倒是给他提了个醒,谢氏还有个孩子,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个临安候从不承认的庶长女。
谢氏母女能活这么久,是他们仁慈。可是他们的仁慈并不是让蝼蚁出来糟心的。
于是,闵益想到前些日子同母亲商议的事儿,又平心静气下来。
“不妨事,区区贱民,想让他们闭口,有的是手段。”闵益手摇折扇,又笑得俊秀风流。
“二哥什么意思?是不管了?任人诋毁母亲?”娉婷郡主不悦,其实戏上毁掉的是临安候的名声。只是二哥同她虽然是一个母亲生的,但不一个爹,自然在意的就不一样。所以,她小心思一转,想借着二哥的手把污蔑父亲的贱民都杀掉封口。
闵益收起纸扇,似笑非笑地觑着娉婷郡主,一双桃花目寒冰似的刺穿娉婷郡主地心思:“崔叔叔的家事儿,我和大哥是外人,不便插手。可是,谢氏是世族之首,如今凋零,我们这些陛下的臣子也是不忍心呀。”
“二哥,你什么意思?到底帮不帮父亲?”娉婷郡主自知心思被闵益挑开,也不纠结,立马追问起来。她隐约觉得,二哥和大哥要对谁动手。又听到二哥说谢氏凋零,他们不忍心,难道是还要旺盛谢氏一族?这不是胳膊肘向外拐嘛。
“谢夫人回到谢府之后,生了一女,取名明珠,比你大上半月。”闵益不慌不忙地把谢夫人的情况说出来,瞧见娉婷郡主慌乱与愤怒的神情,才觉得小惩够了。方徐徐透露自己同大哥的打算。
“此女不从父姓,自开口说话,便说要跟着相依为命的娘亲姓谢。八年前,谢夫人更是立了女户,这谢明珠便成了谢氏唯一的嫡亲血脉、镇族宝贝。”
“区区庶女,混淆视听,以庶易嫡,当真是面恶心恶无耻至极!”娉婷郡主愤愤然,谢明珠竟然成了世族之首的嫡女,在她看来是不能饶恕的。她绝对不会承认,她嫉妒谢明珠,嫉妒谢明珠能够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