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其询清楚地听到“死不肯嫁”这句话,他琢磨了下,难道是被她父母的事儿伤着了?姑娘家不嫁人,倒是还有一个去处,那便是入宫当女官。
若是如此,心里头的不舒服倒是有些消了。
只是,方才她的誓言倒是有些耐人寻味。
“你说能保爷‘荣华富贵、长命百岁’?”他邪气挑眉,眼尾勾染着说不尽的魅惑风流。
那双又黑又亮的漆目,在白日里是纯真无邪的信任、坚韧,到了夜间却盛满尔虞我诈的轻蔑、不屑。
明珠恍惚了一下,冷丽依旧,渐渐融上温笑却透着说不尽的冷漠:“若你活着,岂不是荣华富贵、长命百岁?难道贵为世子殿下您还希望继承英王位之后,如祝词场说的一般,千岁千千岁?”
千岁?呵呵,她倒是享受过一年千岁,那又如何?还不是最后早早以死为谢家贡献最后一份力,哀莫大于心死莫过于此。
赵其询一噎,总觉得明珠的话语背后有什么深意是他触及不到的。哪怕是她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都被他掌握,可是他依旧无法准确猜出接下来她要做什么。
他,很想去探求她的背后究竟藏着一颗多么冷硬的心。
然而,出自对危险感知极强的本能使得他却步。
“你倒是会讽刺人,按你的道理,皇陵里的那些个老东西都该爬出来互相厮杀,保住高位。”
这话说得真不客气。
明珠却听得有些气消。
“你看得可真明白。”
这样看来,她和他如此相似。都有一颗捂不热的冷硬石头心,都有一肚子的阴狠算计。
当然,还有仇人。
他的是如今皇位高坐的那位,而她呢,从上辈子起便注定了,是他萧氏整整一族。
*
自那日她被母亲“亲送”回萧府,她便一病不起,虚弱的连走两步都要喘息好一会儿才能恢复些精气神。
不过区区三个月时间,母亲的话便卓有成效,后院里有孕的姬妾数不胜数。
萧三郎也慢慢会对她有个笑脸,然而这笑容在她眼里却是再寒凉不过。
如此多情,又是如此薄情。
前一刻,他还可以为了连央不顾两家婚约脸面。这一刻,他又可以因为众多的他的心头好而忘记连央。
他可以有无数的真爱,有数不尽的奋不顾身。
只有对她,他是讽刺和不屑。
“连央呢,你不是要升她做平妻。”即使虚弱的说话都困难,她依旧忍不住去刺他,去试探他的心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萧锦面容冷峻,似乎连央于他不过可有可无的玩意:“昆仑奴生的丫鬟,有什么资格当我萧锦的正妻。”
她冷笑,当初指责她的话语还在耳畔,此时他的话便是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府中姬妾诸多有孕,连央便是其一,你总不至于厚此薄彼吧。”
若是连央安安分分,她自然愿意放她一马,可惜,她的心太大。大到曾经想一飞升天,将她的所有耐心和对她的善良都耗尽。
“不必,”萧锦仰靠在靠枕上,盘算着温声道,“她出身卑微,没有资格怀上本将军的子嗣。你赐她一碗红花,也算看得起她。”
多么温柔的语气,又多么冷寒的决断。
这便是征战南北,同她表哥良辰并称的双雄之一。
“你自己的决定你自己做。”她冷硬开口,死寂的目光盯着头顶的纱帐。
这座被人艳羡的锦绣牢笼,这个被世人仰慕的冷血男人,她不屑!
此时的她根本没有看到萧锦复杂的目光,只听得他忽然疲惫地开口:“回趟家也学不乖,萧府的主母你到底想怎么做?”
她心中涌满了泪水和孤寂,面上却是死气沉沉,仿佛一口气提不上来便会再也醒不过来。
“萧锦,我们和离吧,不然,这样的囚笼只会加速你我的死亡。”
她如是说道,心沉入底端。
纵使是乱世不易,她也不想被当做金丝雀圈养在牢笼里供人戏耍。
那日,他甩袖离去,一年不曾归府。
一年后,他登基为帝,接她入皇宫举行封后大典的那一刻。
他贴在她的耳畔,温柔到极致,冷寒到极致:“谢珵,朕方才收到邸报,你的八位兄长死退匈奴,全部战死。你说,朕该如何封赏他们谥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