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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锦里欢.卿予

百年前。

终南山山顶,缭绕浓郁的白雾终年不散,威蕤葱茏的灌木树林把野兽珍奇都掩藏在一片平和之下。

一只小小的白狐穿梭在林间,它的皮毛仿佛最好的银色绸缎,在斑驳陆离的阳光下闪烁着水波般的涟漪。它的速度仿佛一道闪电,肉眼看去,只剩一道道残影。

奔跑,跳跃,白狐鬼魅般的小小身影欢脱地向树林深处前进着。

突然,它的脚步戛然而止,仿佛凭空撞上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它疼得后退了几步。

然而前面什么都没有,没有墙,也没有大树,它不解地歪歪头,又犹豫地上前,抬起爪子试探地向前伸去。

爪子触碰到一片毫无触感的空气,可就是有一股力量让它的爪子再不能进一步。

这是什么?

它疑惑地在原地转呀转,转呀转,就是没有头绪。

突然,它耳朵动了动,原来是自树林深处传来一个清朗好听的男声。

“这只雪狐如此罕见,竟是调皮地跑到了这里,也罢,也是有缘……”那个声音仿佛是在对它低低述说着什么,让雪狐几乎迷失了心智。

男声带了几分笑意。

“那就带回去送给狸儿作伴好了……”

它痴痴地望着来人。

男子穿着白云织就的锦缎,广袖长袍刺着团云精美刺绣,一头及腰黑发发出淡淡的光,那张白玉明珠般的面庞上嵌着一双细长深邃的凤眼,他五官精致,线条深邃,仿佛每一笔都是上天精心描绘。

他的眼睛格外出挑,左眼湛蓝幽深,仿佛盛了汪洋大海,盛了蔚蓝天空。右眼却是妖媚橘红,水波潋滟勾人心魄。

他每走一步,脚下就生出朵朵红莲。

仿佛有风托举着他,每踏出一步,都是无尽的悠闲自在,都是难言的优雅。

“你可愿随我走?”

他的声音温柔又好听,仿佛带着无限宠溺。

它痴痴地看着他,痴痴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便叫你幺鸡。”男子温柔地说。

“吱吱。”它疑惑地看着他。

“想我以前在现代,养了只猫叫一条。”男子笑眯眯地看着它,温柔道,“既然如此,叫你幺鸡也无妨,正好跟一条凑个对。”

“吱吱——”

抗议无效!

小小的雪狐不由自主跟在男子脚下,转瞬身边已经换了场景。

仙境。

小狐狸去过很多地方,却唯一一次觉得,这才是仙境。

灵气充沛,满地五颜六色的奇葩鲜花盛开,许许多多的花仙子在花丛中嬉戏玩闹,头顶幽幽白云湛蓝天空,空中漂浮着精美大气的亭台楼阁。

真是仙境。小雪狐幺鸡惊奇地左右观望。

“小狸儿。”温柔的男子把它抱起,却是向另外的人撒娇讨饶,“你别生气了,我替你寻来了雪狐作伴,这样你就不会无聊了。”

“吱吱——”雪狐也朝面前的女子撒娇卖萌。它也不明白高傲的自己怎么会这么做,可是这个人身上有令它喜欢和畏惧的气息。

女子穿着五光十色颜色瞬息万变的华裳,那是由晚霞织就的仙器。她赤足,长发逶迤及地,面容堪称绝色倾城。

“小家伙。”女子踮脚半空中转了一个圈,裙摆摇曳着优美的弧度,她的声音比银铃更好听,比高山流水更惊艳,“你是不是迷路了?族中雪狐现在很少了,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小狸儿,这只雪狐还不能化形呢。”温柔的男声插进来。

“啊,真是笨蛋!”女子娇俏可爱的吐吐舌头,“我刚出生就会化形了,你这小家伙,都快三百岁了吧?还不会化形,莫非是被逐出族了?”

她猜到正确答案,淘气又恶作剧地扯可怜的幺鸡的尾巴,毫不留情的撒盐:“而且怎么只有一尾?我三百岁时都有九尾啦!”

“吱吱——”幺鸡愤怒的抗议!求救的眼神转向一直在旁边微笑的温柔男子。

“卿予,这么笨的雪狐,幸好是遇到我了,好歹是狐族的老祖宗,就勉为其难收下这只小家伙吧!”心情大好的狸儿面容如春风过境。

“你高兴就好。”卿予一如既往地温柔,揉揉狸儿的头发,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对狸儿宠溺非常。

于是可怜的幺鸡从此开始了奴隶生涯。

可是幺鸡最不幸的,就是摊上一个上天入地都找不出来一个更淘气更可恶更会闯祸的主人,细数狸儿的恶行,那是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虽每次都有卿予力保,这次狸儿却闯了一个天大的大祸,连卿予也无法偏袒庇佑她。

其实那天狸儿不过是一时贪玩,却不慎打翻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翻了也就罢了,哪想丹炉掉落人间,大地顿生熊熊业火,连水也无法扑灭,千丈红尘,数座城池,数万人命,顿时毁于一旦。

天界及时采取了措施,却无法挽回这巨大的损失,尤其是这把火烧掉了韩国都城,和皇帝在内的一众皇室,至此天下大乱,任何一个神都无法挽回局面。

冰冷粗重的铁链穿过狸儿的琵琶骨,绕着她的双臂,将她绑在数丈高的漆黑十字架上。她一身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即使血肉不停地生长,但稀薄的灵气却愈发无法支撑她越来越虚弱的身体。远远地望去,她似乎只是一个被钉在巨大柱子上的红点。

缭绕仙气遮住诛仙台身后料峭华丽的天神宫,漫漫白雾里,这抹红衣犹如一株迎接谢落之前最灿烂热烈的曼珠沙华,长长乌发是她的叶,苍白面孔是她的蕊。

远方钟声敲响了三下。

铛——

铛——

铛——

一抹柔和灿烂的金光浮现在她头顶的天穹,审判者那张永远英俊却面无表情的脸在光芒后若隐若现。

审判者冷冷地声音好似一把生锈的刃:“妖神狸儿——你打翻炼丹炉,造成人间大乱,可知罪?”

狸儿低垂眉眼,此刻终于轻轻抬起眼帘,乌黑眼珠转了转,她清冷薄凉的笑了。

“我知罪了。”

她低低的,低低的说。

审判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永远是毫无情绪的冰冷道:“经众神商议,一致判决,妖神狸儿要经受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开除神籍,经历轮回之苦,分别投入畜生道,草木道,人道,十世轮回以后,方可有资格重新修炼,重新取得仙籍。你,可有异议?”

狸儿终于忍不住自嘲地笑了。

“呵呵,仙籍么?”她低声道,“做神仙又能如何,不如做凡人。”她抬头直勾勾地盯着审判者的眼,笑了,“我无异议。”

这一笑终于让审判者眼里多了一点别的情绪,虽只是一闪而过,他自己却知道,自己的心里已经掀起了怎样地惊涛骇浪:四十九道天雷,即使妖神之体多强悍,大约也是灰飞烟灭罢了。这一错其实本来罪不致死,况且为神者已经只剩几个,这是唯一的妖神,再堕一个,神族便快要灭亡了。只是仙族忌惮神族,这根本是趁机打压……

这时,突然一个温柔地男声突兀出现:“我有异议——”随着这声音出现,一个锦衣乌发的身影浮现在半空中。

他面容堪称倾城绝色,乌发红唇,左眼橘红妖媚,右眼湛蓝幽深,他的眼睛仿佛漂亮的猫眼石,他的气质仿佛温水般柔和,他的声音仿佛樱花般温柔。

“审判者,我有异议。”卿予微笑着与审判者临空而对,与冷峻的审判者相比,他的气场也丝毫不逊色,甚至更甚一筹。

审判者朝卿予微微点头,“卿予上神,你有何异议?”

卿予温柔如水的目光投向痴痴看着自己的狸儿,微笑道:“狸儿是我徒儿,我身为师傅,有监管不力之责,自愿代受那七七四十九道天雷。”

审判者正想发话,狸儿却突然大声喊道。

“你不要再多管闲事了……”狸儿苍白的面庞终于划下一道泪痕,她哽咽着看着面前的卿予,心头一痛,“你不要再管我,求你……”她哀哀看着看向审判者,低声哀求,“不要答应他,不要。”

审判者竟然一时默然。

“小狸儿……”卿予低低地叹息,安抚般的目光注视着她,“我曾说过,要护你。”

“我不需要!”狸儿恨声道,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盯着卿予,“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代我受罚?我不要你假好心,你做你的快活上神去,何必管我这小小人物的死活?”

卿予却不理她,只是微笑着看着审判者,点点头,目光交织,好似一个世纪般漫长的对视,然后彼此都达成了共识。

在狸儿恳求的哀视中,审判者缓缓缓缓地开口。

”既然上神开口,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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