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婼仙子独自应对蚩嫠,已然不占上风。蚩嫠拳风刚猛,真气四射,修为极深,她只能轻移莲步,穿花引蝶般闪躲。又见天苏直取赵冰珏,不由花容微动,哼了一声,突然手腕疾翻,一探一拔,光影晃动,竟然从纤腰间抽出一把薄细长剑。
蚩嫠猝不及防,“嗤”的一声,衣角被划开一道一尺长的口子。他暴怒一喝,脸上涨的通红,不住的骂:“他奶奶的,他奶奶的,果是那老贼的同党……”
云婼仙子长袍飘动,猎猎鼓舞,倏然转身一把挽起赵冰珏,闪身而退。
赵冰珏见云婼仙子奋不顾身的相救自己,心中喜悦甜蜜,猛然间瞥见她手中的长剑,心中一震:难怪这把剑如此熟悉,同样薄如蝉翼,同样围腰而藏,这不正是今日那白衣男子的佩剑吗,怎么会在云婼仙子手上?转念一想,又是一愣,刚才云婼仙子对着天苏发出的暗器,竟然也和那白衣男子用的一模一样。
他越想越乱,完全理不出头绪,若是云婼仙子和那人相识,两人为何大打出手?若不相识,云婼仙子又怎么会有这把剑?如果是巧合的话,那未免的也太巧了吧!赵冰珏头昏脑胀、心乱如麻,如何也想不出其中因由。
突然间,劲风袭来,刮在脸上,痛如刀割,他惊呼道:“姐姐小心!”
蚩嫠双臂暴起,气如长虹,他一跃之下,速度奇快,狂风倒卷,赵冰珏只觉一道极强的劲力迎面而来。
云婼仙子花容失色,忙不迭挑剑反撩,矮身闪避。饶是她反应迅捷,也不免被刮到分毫。头上的玉簪飞摔,青丝缭乱,肩头的衣裳也被撕裂开来,露出雪白细嫩的肌肤。
幽香愈浓,赵冰珏环身四顾,见云婼仙子并未受伤,松了口气。抬头看去,只见天苏盯着云婼仙子的香肩,眼中贪婪更胜,冷笑着与蚩嫠一左一右,夹击过来,而远处那个神秘黑袍人,仍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高深莫测。他心中不由一沉,暗忖道:云婼仙子独自一人,或许有脱身之机,带着自己,实属拖累,当下心中一定,脱口道:“姐姐,你莫管我了,快些伺机逃走吧,否则,只怕咱们谁也走不了啦。”
云婼仙子微微一怔,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倏而绽开笑容,嫣然道:“既然如此,姐姐就对不住你啦。”说话间,左手一抛,赫然将赵冰珏甩向天苏。
天苏一愕,他万没想到这妖女竟然说抛就抛,毫不留情,一愣之下,身体不由顿住。他正欲挥剑斩向赵冰珏,却突听蚩嫠失声道:“公子小心!”没容他回过神来,只见一道白光贴着赵冰珏的腰间,竟然陡然转弯,凌空向他刺来。
云婼仙子手中的长剑本就精薄纤长,柔软无比,她又用了暗劲,所以在空中转了一个弧度,犹如游龙一般,刁准的直刺向天苏胸口。
赵冰珏心乱如麻,突听“叮”的脆响,长剑竟然陡地偏弹,与天苏擦身而过,剑锋兀自嗡震不停。他仔细一瞧,大骇不已,击在剑锋上的竟是一片翠绿欲滴的竹叶。
云婼仙子秀眉微蹙,妙目中也闪过一丝惊诧。她借势一把揽住赵冰珏,斜转着翩然飘落,回首望去,那黑袍人仍一动未动的站在远处。
从飞抛到落下,也不过呼吸之间,赵冰珏却经历了从悲到喜,又从喜到骇的连番惊变,一时之间,犹不真切。无意间一瞥,发现云婼仙子的手臂、腰间有血迹溢出,衣服上被划出几道极细的口子,失声道:“你没事吧?”
云婼仙子望着赵冰珏,忍不住微微一笑,柔声道:“傻小子,你真的这般关心姐姐么?”
赵冰珏见她情真意切,不由热血上涌,正欲点头,转念一想,却不禁意气消沉,自责不已,暗暗道:赵冰珏啊赵冰珏,你若是能有一点本事,也不会将云婼仙子拖累到如此境地,你又有什么能力关心别人呢。想至此,心中痛如刀绞,险些不能呼吸。他从小无拘无束,淡泊洒脱,从没有一次这么心痛难受。
一阵轻风吹来,竹影摇晃,几片枯黄的竹叶纷扬舞落,那似有似无的血腥味飘过他的鼻间,这一瞬间,却好像过了很久。
天苏冷冷笑道:“死到临头,还这么情意绵绵,亲亲我我,臭小子,你倒有公子爷我的一丝气魄,不错不错。”
赵冰珏望着天苏三人,心知今日凶多吉少,不由惴惴忐忑。低头看了眼云婼仙子,却见她眼波水汪汪地凝视着自己,脸颊绯红,他心中一震,呼吸如窒。转念一想,我孤苦流落十几年,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遇见一个对我这般好的人,能与她共赴黄泉,又有何惧?想至此,心中豪气顿生,哈哈笑道:“天苏小贼,论卑鄙阴险、贪婪好色我可比不上你的万一,你倒是抬举我啦。”
天苏愤怒更甚,阴恻恻的笑道:“不知死活的臭小子,我倒要看看是你嘴硬,还是你的骨头硬。”说话间,蚩嫠爆喝一声,二人一前一后急冲而来。
就在此时,忽听远处传来“轰”的一声震响,接着几人惨呼跌声,颤声嘶喊道:“不好了,失火啦!”
回身望去,远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此时,天色渐晚,竹林中又比外面昏暗很多,所以,遥遥望去,那团大火,燎烧怒窜,好似染红了半边天。
天苏二人脸色难看之极,硬生生停下身来,蚩嫠怒道:“糟糕糟糕,他奶奶的,正阳殿着火了!”
赵冰珏遥遥回望,红火如霞,绚烂夺目,“噼啪”之声虽相隔甚远也能听见。心道:莫非云婼仙子早已安排好了,此番吸引天苏三人而来,难道是调虎离山,目的是那什么正阳殿?他看向云婼仙子,却见她蹙起眉尖,满脸疑云,好似也诧异不已。
天苏脸上阴晴难测,恨恨道:“蚩嫠长老,你捉了那妖女,我和吞童长老过去看看。”话音未落,他已随着那黑袍人吞童大踏步疾行离去。
蚩嫠担忧不已,怒骂道:“他奶奶的,你这妖女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纵火正阳殿,老子定要烤了你作下酒菜。”
云婼仙子格格笑道:“矮木头,你若再不回去,只怕你的那些陈年佳酿、榆木宝贝都要一把火烧光啦,到时酒也没有,菜也没有,你只能乖乖的啃木头啦。”
蚩嫠生平最忌恨别人说他矮小,此时一听登时暴跳如雷,接着听到“陈年佳酿”四字之时,更是抓耳挠腮,捶胸顿足,想要回去,却又想起公子的嘱托,若不回去,自己的宝贝美酒就全烧毁了,左右为难,脸涨的通红。
云婼仙子掩嘴一笑,毫不停顿,拉起赵冰珏飞花穿叶般跃上身旁的一根竹梢,借着反弹之力,猛地翻出七八丈远。
蚩嫠气的哇哇大叫,大骂着急起直追。
夕阳西下,红彤彤的洒下最后一丝余晖,伴着那冲天火光,炫彩如霓。
云婼仙子携着赵冰珏东拐西折,脚步不停,不一会只见前方水波粼粼,竟又回到了临水阁。
就在此时,湖中的三层高塔陡然亮起一道黄色光芒,接着转为蓝色、紫色,一圈一圈,如波纹般荡开。
赵冰珏惊讶不已,“咦”了一声,不待相问,突听“啾呜”一声脆鸣,从高塔远际竟然飞出一只巨大的黑雕。这雕身长两丈有余,展翅雄飞,遮天蔽日。
云婼仙子脸色一变,沉声道:“糟糕。”话音未落,黑雕低鸣几声,猛然俯冲而下,弥天盖地。两只如钳子一般的巨爪中竟死死箍住几个人,一跃一挑,将那几人摔抛进了湖水之中。
那几人甫一落水,便跌声惨叫,声音凄厉不绝。
赵冰珏低头看去,不禁悚魂骇目,寒毛直乍。鲜血翻涌,腥风怒卷,无数五彩斑斓的鱼儿拖拽撕咬,争先恐后的吞食着那几人的血肉,不一会那几人便没了动静。
黑雕引颈长鸣,直插天际,翱翔而去。
赵冰珏回过神来,心中烦恶欲呕,一瞥间,惊呼道:“那黑雕背上有两个人影。”
云婼仙子眼神迷离,犹豫了片刻方才轻声道:“傻小子,帮姐姐一个忙可以吗?”
赵冰珏愕然一愣,点了点头,正欲脱口答应,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怒骂:“他奶奶的,妖女哪跑!”竟是蚩嫠追了上来。
蚩嫠来的极快,“跑”字还未说完,人已经奔至身前。
云婼仙子足尖点地,纵身跃起,如蜻蜓点水般向湖面掠去。她望向身旁的赵冰珏,咬唇道:“这件事只怕比今天所有事加起来都要危险百倍,你果真愿意吗?”
赵冰珏见她含情脉脉的凝视着自己,又想起她今日多次舍身相救,不由热血上涌,哈哈笑道:“姐姐尽管吩咐便是,即便九死一生傻小子也定要舍命一试。”
云婼仙子身子一颤,深吸了口气,方才从腰间取出一块血红色玉佩,递给赵冰珏,柔声道:“你拿着这块玉佩,从湖中游到那高塔处,潜下水去,沿着塔身寻找,有一个四方见正的小门,你将这玉佩放在凹槽开关处,那小门自会打开,你就可以进入那高塔了。高塔内机关重重,你可要当心啦。高塔三层有一颗拇指大小、洁白如玉的珠子,拿到之后迅速顺着小门出来,切记一定要快,否则只怕永远都出不来啦。”
赵冰珏接过玉佩,记起这正是今日她示于青途的那块,正欲答应,忽然想起这湖中有无数怪鱼,只怕一下去就会被围攻吞咬,如何能游到高塔处?
云婼仙子知他所想,抿嘴笑道:“放心吧,那些鱼儿见到你只怕要躲得远远的啦。”赵冰珏不明所以,又听云婼仙子续道:“那珠子唤做‘琈玉琉璃珠’,你一见之下定然印象深刻,过目难忘,必然不会认错的。”
赵冰珏望了望湖水,又望了望远处的高塔,心中虽然狐疑不已,但他对云婼仙子的话颇为信赖,当下点头道:“姐姐放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