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冰珏一愣,心道:难道云婼仙子认识此人?瞧这样子,想必这人也定然不是月阳城的人了。不由好奇心起。当下也不顾云婼仙子的嘱托,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
这内城极大,处处景致错落,人影却十分稀少。他不会轻功,只能紧步跟上,好在那二人小心翼翼,都行的不快。偶遇几个黄衣长衫的侍女,他们二人早已躲开。赵冰珏无奈,只好挺着身子,放缓脚步,好似在散步一般。这些侍女显然已经得到通传,见到他无不低首垂眉,躬身行礼。赵冰珏摆了摆手,看见她们离去,方又矮着身子,紧紧跟随那二人。
穿过竹林,又绕过假山,远远的见那二人闪进了一座偏殿之中。赵冰珏急忙追上,透过大门向内看去,只见那白衣男子昂首立在厅中,待他靠近时,云婼仙子已不知去向。
赵冰珏猫着腰,轻轻藏在院内几颗矮树之下,翘首望去,这才看清那人相貌。这白衣男子年约四旬,面如冠玉,剑眉星眸,他负手而立,自有一番气势。
那偏厅之内摆设十分简单,唯有一桌一椅,再无其他。而那白衣男子却伫立正中,凝目前望,半晌一动不动。
赵冰珏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见正对的墙上挂着一幅美人画。画中女子白衣翩然,肌肤胜雪,正端坐在一个亭子里,手抚瑶琴,两道黛眉,浅颦微蹙,无端的惹人心怜。虽只寥寥数笔,却勾勒的惟妙惟肖,绝美风姿呼之跃出。
看了一阵,赵冰珏只觉画中女子天姿绝色,忍不住心摇神往。转念一想,这白衣男子与这画中女子是什么关系,他偷偷潜进来就是为了看这画吗?
过了良久,赵冰珏腰酸腿麻,矮树丛中又潮湿闷热,不禁汗水直流,而那白衣男子好像着了魔一般,仍是一动未动。他四处张望,仍不见云婼仙子,不由渐感焦急。
突然间,白光一闪,一道人影眨眼间掠进厅中,直向那白衣男子后背抓去。凝目一瞧,正是云婼仙子。
赵冰珏大吃一惊,但那白衣男子反应更快,反手“哚哚”的甩出几朵暗器。云婼仙子半空中陡然一转,那两枚暗器擦着她的面颊钉在了后面的墙上。
云婼仙子一顿,笑吟吟的望着那人。然后从腰间取出了一样东西,白衣男子一见,脸色陡变,冷冷的望着云婼仙子开口说了什么,由于云婼仙子背对着赵冰珏,且离的甚远,所以他看不见到底是何物,只断断续续的飘来几句白衣男子的话:“……怎么来……你……陷害……到底有什么阴谋……”
话音未落,忽见那白衣男子手腕一抖,竟从腰间抽出一把宽仅两寸、长约数尺的软剑,猛地疾刺云婼仙子。
赵冰珏骇然失色,心中一紧,情不自禁的低呼了一声,原来这软剑质地极为特殊,竟能围腰而藏,极为隐蔽。
这下事出突然,那男子动作又急如闪电,赵冰珏想要提醒已然不及,心中一沉。却见云婼仙子好似早已料到,盈盈一笑,双脚一点,瞬间向后移了四五步,正好躲过了这一剑。
赵冰珏惊异难言,心中兀自怦怦直跳。只觉这云婼仙子处处透着诡异,他虽不懂丝毫武学修为,但也能感觉到那白衣男子气势不凡,修为应该远在云婼仙子之上,但云婼仙子却为何能轻巧的就躲了开去?
那白衣男子更是惊诧,满眼不信之色。转而只见他哈哈一笑,稍一顿足,再次急攻而上。此时他心神平复,真气如虹,剑影飞舞,竟然攻的密不透风。
他剑招朴素无华,却密集迅捷,软剑犹如千万白蛇,蛇信吞吐,笼罩而下。云婼仙子虽然知其弱点,却毕竟功力较浅,此时一旦被逼,也不由左支右绌,险象频生。
赵冰珏提心吊胆,手心早已沁出汗水,但却无法相助,只能一瞬不瞬的盯紧,心跳如擂。
就在此时,门外脚步声起,好似有十余人奔了过来。赵冰珏一愣,随即一喜,抬头看去,果见那白衣男子翩然倒退,向外看来。
云婼仙子见此登时抽身倒退,绕着门柱,轻盈的跃上房顶飘然而去。
这十余人从偏门急冲而来,行在前面的三人,动作更快,眨眼间已到门口。其中一人身材矮小却敦胖无比,人虽未到,声音已至,只听他粗声粗气的骂道:“他奶奶的,何来的小贼在此作乱。”
白衣男子转身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身后墙上的美人画,叹了口气,蓦地腾身飞掠而去。
又听那粗声骂道:“他奶奶的,小贼哪跑!”话音未落,身子滴溜溜一转,猛地弹起,疾射追去。他身材本就浑圆五短,这一转更如陀螺一般,样子极为滑稽。
他身后一人忙呼喊道:“蚩嫠长老莫追!”但哪还来得及,那人早已几个起落消失在了竹林中。
赵冰珏心道:这蚩嫠长老样子虽然可笑,动作却砰地迅猛。他收回目光,向另外那两人看去,其中一人微微低头,全身罩在黑袍之下,看不清面目。而另外那人年纪甚轻,身着宝蓝色长袍,面色白皙,下巴略尖,一瞧之下觉得颇为眼熟,仔细一想,骇然失色,这人不正是自己假扮之人,月阳城二公子天苏吗!
想至此,他冷汗涔涔而下,这天苏既然已然归来,那么自己假扮一事岂不是早就被发现了?既已被发现,为何还容自己这般进城?他越想越是不解,突然间只觉后颈一麻,登时喉咙如堵,哑然无语。转脸一看,风环雨鬓,幽香扑鼻,正是云婼仙子。
赵冰珏又惊又喜,一把攥住了云婼仙子的手,想要说话,却又开不了口。
云婼仙子脸上一红,挑起眉梢,传音道:“傻小子,谁让你跟来的,不要命了么。”
赵冰珏无法言语,见她关心自己,表情真切,心中一暖,不由望她傻笑了一下。
云婼仙子眼角含嗔,白了他一眼,解开他的哑穴,拉着他悄悄绕出院子,反方向离去。
风吹竹林,斑驳摇曳。离开偏殿良久,赵冰珏才长舒口气,满腹疑云,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云婼仙子瞧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抿嘴笑道:“小鬼头,你是不是有好多问题要问?”
赵冰珏见她嘴角噙笑,不解道:“姐姐,那天苏明明就在城中,我们假扮成他混了进来,他岂不是早就知道了,但为何没有揭穿我们呢?”
云婼仙子笑道:“那小子倒有些手段,被我封了全身十几处大穴,没想到还是没有死在玄蛇嘴下,我倒是小瞧他啦。只是,我见他色迷迷的一点也不老实,心中有气,就顺便喂了他一条毒虫,他吓得脸都白了,为求解药,当然巴不得我们到这儿自投罗网啦。”
赵冰珏一听,脸色陡变,脱口道:“糟糕,既然他早就回来了,我们吃的野果点心里莫非也被他下了毒?”
云婼仙子噗哧一笑,促狭道:“赵公子可真冰雪聪明的紧呢,那果子里若是有毒,你还能偷偷摸摸的跟着我到那偏殿,还能偷偷摸摸的在树丛中看上半天么?”
赵冰珏脸上一红,心道:原来她早就知道我跟在后面了。
又听云婼仙子吃吃笑道:“放心吧,我早已挑了几个野果和点心扔进湖中喂鱼啦,若是有毒,它们还能那般活蹦乱跳么?”
赵冰珏一愕,暗暗道:原来她那时便已想到了,看似漫不经心,竟然处处谨慎,枉我自诩聪明,和她比起来只怕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啦。
“嘿嘿,这倒也未必吧,若是我下的乃是慢性.毒药呢?”只听一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赵冰珏二人大吃一惊。
回身一看,只见有三人缓缓走来,正是天苏、蚩嫠和那黑袍人。
天苏笑道:“最毒不过妇人心,小妖女,若没猜错,你当时喂我的也不过是普通蛊虫,根本就没毒,对吗?”
云婼仙子恢复神色,展颜一笑:“天苏公子要是不怕七日之后肠穿肚烂,尽管一试便是,何必要来问我呢。”
天苏脸色微变,一时之间也有些拿捏不准,忽听蚩嫠怒道:“他奶奶的,老子先拿了你这妖女再说。”话音未落,怒风般急冲而来。
云婼仙子眉间微蹙,倒也不敢轻敌,把赵冰珏送出几步远,衣袂翻飞,脚下丝毫不停,转瞬间便已迎上蚩嫠。
天苏一眨不眨的望着云婼仙子,满眼贪婪之色,只听他嘿嘿笑道:“小妖女,你若现在交出解药,跪下来求饶,本公子宽宏大量,不仅不治你的罪,还会好好待你。若是不知好歹,等下捉了你扒光脱净,我倒要瞧瞧你能把解药藏在哪儿。”
赵冰珏一听,心中嫌恶愤怒,他早就听说这天苏声色犬马,穷奢极欲,此时更是厌恶已极,鄙夷的望了他一眼。
云婼仙子妙目中露出一丝愠色,冷笑一声,突然反手朝着天苏甩出几枚暗器。
天苏反应倒也不慢,侧身躲过,只听他冷笑道:“贱人,敬酒不吃,我先抓了你身后的姘头小白脸,看你还有何能耐。”
云婼仙子格格笑道:“那人也不过是我抓来冒替你的,素不相识,你若是想杀,动手便是,与我何干。”
赵冰珏虽知云婼仙子不过是故意这么说,也不由心中一阵刺痛难受。斜瞥一眼天苏,正欲反唇相讥,却听他嘿笑道:“你与那小子情意绵绵,眼去眉来,你道别人没看见吗?”话音未落,猛地跃起,直抓赵冰珏面门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