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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淳于遗言

当时亦青正在院中习剑。知道淳于制来了,亦青忙收剑上前招呼,将淳于制让入客房。

婢女上茶后,亦青问道:“不是说老先生已访友游医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淳于制放下茶杯,说道:“新年里,这么一早前来打扰,实在是抱歉。我去一老友那里,本以为将过新年,他一定不会外出,不曾想此人却赶往东平国(今山东境内)去了。”

亦青问道:“新年‘岁旦’,突然外出,一定有什么急事?”

淳于制说道:“正是,一问他的家人才知道,东平国中突发瘟疫,他已赶去参与救治。”

亦青正色道:“令友的情操让人肃然起敬!”

“我也深有同感。”淳于制说道:“所以我立即赶了回来,想……”

淳于制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客房门外有人问道:“是淳于神医来了吗?”原来,张太夫人听说淳于制一大早就登门来访,也不顾病体刚愈,身体还很虚弱,就起身赶到客房来见淳于制。

亦青见太夫人进门,她赶紧起身迎上前去,喊了声:“母亲”便扶太夫人来到淳于制面前,向淳于制介绍道:“这是我家太夫人。”

淳于制也忙起身而立。

张太夫人说道:“是淳于神医呀!你可是救了张家的命脉呀!”说着话,就欲施大礼。

淳于制赶紧制止道:“张太夫人,万万不可。”

制止了太夫人的大礼,看着太夫人落座后,淳于制说道:“救人治人本是我的本分,张太夫人、张夫人也不用放在心上。”

张太夫人说道:“哪里,自顾儿他父亲离家后,家中只有我们两个妇人守望着这个孩子,如果他那日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哪里还能活地下去。”说着,眼中不觉流下泪来。

亦青听太夫人说这些话,心中也是难过,但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安慰太夫人道:“母亲,今天是新年里的第一天,又有贵客登门,你老人家应该喜庆一些才是。”

淳于制也忙将话题岔开道:“灵宣在府上这几日,给贵府添了不少麻烦吧?”

说道灵宣,张太夫人顿时高兴起来,她不住口的夸赞道:“灵宣可是个好孩子,她一来就看好了我的病。”

听到灵宣看好了太夫人的病,淳于制感兴趣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亦青就将灵宣为太夫人治病的事,详细地给淳于制说了一遍。

正说话间,灵宣来了,她看到淳于制便高喊了声:“爷爷!”然后一头扑入淳于制的怀中。

眼前的灵宣,这才离开没有几天,人也似乎胖了一些,气色也似乎红润了一些。看得出来,张家这几日对她照顾的十分周到。

亦青看着这祖孙俩人,突然想起淳于制刚才说了一半的话,她问道:“刚才老先生的话还没有说完,你急着赶回来,是不是和我们打个招呼,老先生也准备赶往东平国,想让灵宣在我们家中多住几日?这完全没有问题!”

张太夫人也点头认可。

“不!”淳于制道:“我今天赶来,是想接灵宣和我同去东平国。”

亦青惊讶道:“老先生不是说东平国正在流行瘟疫吗?灵宣小小年纪,不怕她被感染?”

淳于制说道:“这几年中,我苦心钻研这些瘟疫的治疗手段,小有心得,这次正好去实践一下。灵宣和我学医已有时日,学医之人怕被病魔传染,那还学什么医呀?”

亦青想想也是,便问灵宣道:“灵宣也想随爷爷同去东平国吗?”

灵宣一听爷爷此来,是为了带她去救治瘟疫,心中高兴,对亦青和张太夫人说道:“我当然想和爷爷一起去救治瘟疫。”

亦青一看如此,自然不便劝阻,只好对淳于制问道:“不知老先生何时动身?”

“我们立即动身。”

张太夫人听说淳于制这就要带走灵宣,不依地说道:“不行,我已让厨房准备酒宴,新年第一天,老神医能登我门,无论如何也要吃过饭才可以走。”

淳于制说道:“谢谢张太夫人的好意,酒宴,我们就不吃了。我在这里多耽搁一会,可能就少救治一人,时间紧张,不能耽误,这就让灵宣收拾衣服和我走吧。”

说到这里,张太夫人和亦青也就不好再行强留。

将淳于制和灵宣送到门口时,张太夫人依依不舍地说道:“老先生一定要记住,一回黝县就来我们家中作客。”

淳于制回道:“一定,一定。”

亦青拉着灵宣的手说道:“灵宣,我为你赶做的几件衣服,因新年前太过勿忙而未完工,等你随老先生从东平国回来后,再来我家,取走新衣。同时,不要忘记提醒爷爷同来我家做客,赴太夫人之宴,好了却我家太夫人一腔好客心意,好吗?”说完又从阿彩手中接好一个大大的包袱,递给灵宣道:“你还未吃早饭,就要匆忙上路,我们为你准备了一些食物,你和爷爷带在路上慢慢食用吧。”

看着这个包袱,已然闻到从包袱中传出的香味,灵宣眼圈微红,心里竟有酸酸地感觉。

灵宣虽然只在张家短暂的居住了几日,但是,她和亦青、太夫人、阿彩之间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在被淳于制抱上毛驴时,灵宣不舍地再向院门内看去,只见高永站立在门里,呆呆地看着自己。

入春之后,春寒依然刺骨。路边的榆树却似乎按捺不住对春天的向往,在这寒气尚且逼人的初春时节悄然发生嫩嫩的绿芽。

高伦回到黝县家中,将同来的郑闰安顿好后,便将高永从张家接回。

灵宣、高永的相继离去,使一段时间来颇为喜庆的张家大院又恢复了往日的沉寂。

高永回到家中的第二天,高伦就举行了隆重的仪式,让高永正式跪拜郑闰为师。

高永当着义父的面,郑重其事的向郑闰行拜师大礼。然后又随郑闰跪拜了供案上的圣人牌位。

郑闰接受高永的跪拜之后,对高伦笑道:“只要令公子用心,又何必在乎这些形式?”

高伦回道:“今日之事,也不完全是为了小儿拜师,更有相庆我俩在这世外之境结伴而居的意思。你来了,我就不会再感到寂寞了。”

郑闰起身,拉着高永的手说道:“高永,从今之后,你将从师于我,学习之事,因人而异,只要你用心学业,我定然倾心而授。”

高永点头,表示已然记住了郑先生的这番教诲。

郑闰看着高永,心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复杂感情。郑闰知道高永的身世,收受一个异族少年跪拜在圣人牌位前,这一点让郑闰有一种特异的感觉。

可是,不久之后,郑闰就发现,高永记背诗书异常吃力,他的兴趣全在拳脚武功上面。

这一点,不仅是郑闰的感觉,高伦也早有注意。高伦发现,高永自从张家回来之后,每日习拳倒是从不偷懒,让他看书,却十分困难。

高伦不由暗暗摇头叹气。

高伦对义子不用心学业,而沉迷拳法,十分不悦。看到这种情况,他只能与郑闰商量。

郑闰倒颇不以为然,他一笑说道:“圣人曾言‘因材施教’。我看高永喜武不喜文,现在,还能随我将书念下去,已经不错了。高先生可不要忘记:这个孩子身体中流淌着的可是大漠勇武之士的血液呀!”

高伦回道:“正是考虑他是匈奴血脉,不想让他再如其他匈奴人一样尚武逞凶,才想让他一心学文。”

郑闰回道:“难道,仅因高先生一已之喜恶,便要扼杀孩子的天性才能吗?”

高伦看着郑闰一言不发。

郑闰加重语气地说道:“高先生何必要逆孩子的天性而为之呢?”

听完郑闰的话后,高伦低头沉思片刻,然后,也不道别,便背手而去。

半日之后,高伦又来到郑闰房中,对郑闰说道:“我依然顾虑重重。”

郑闰笑道:“不要顾虑了,我看高永这孩子天性纯厚,自他记事时起,就生活在内地,耳濡目染中已受‘仁、礼’熏染,让他学武,今后总能有个用场,也不至于一无是处!”

高伦想了想,下了决心一样地说道:“好,就听郑先生的意见。明天我亲自传他武功。”

郑闰恍然大悟道:“看高先生现在一副山野闲翁的样子,倒真把早年,手持青龙双戟,行走塞外的模样给忘地干干净净了。”

两人会心大笑。

清晨,天微微亮,高伦背手在院中空地,看着高永练习完拳法后,便上前向高永问道:“这段时间常见你在院中习拳,这套拳法一定是在张府中所学的吧?”

高永老老实实地答道:“是!是和张夫人所学。”

高伦问道:“那么,你已拜张夫人为师?”

高永一脸遗憾地说道:“我倒是想拜她为师,可是,张夫人坚决不肯。不过,我既然跟她学了拳法,就是口中不叫,心中却认她是我师傅了。”

高伦听到高永的回话,心中暗想:“这孩子确实忠厚。”于是,又问道:“你可知道,张夫人所授拳法的来历?”

“听张夫人说,她所承学的剑法叫‘越女剑法’,是春秋时一位越女所创。这套拳路也是从剑法中分离出来的。”

“‘其道甚微而易,其意甚幽而深……’,这是越女阐明剑术的名言,后来,很多武术高手都将这句话视为武术真言。张夫人可曾和你说过。”

“‘……道有门户,亦有阴阳,开门闭户,阴衰阳兴。几手战道,内实精神,外示定仪,见之似好妇,夺之似惧虎,一人当百,百人当万。’我听张夫人在练剑时曾自言自语地说过,我就将它给记了下来。”

高伦看着高永,心中暗道:“让你背诗书,你却十分吃力,背这些东西,倒也很快!”

心中所想,脸上却不露痕迹,口中只是赞道:“如此看来,张夫人确实不同于一般妇道之人。”接着又对高永说道:“这几天,我细细看你,好像你对搏击之道很有兴趣?”

高永一脸严肃地回道:“是的,当我第一次看到张夫人在舞动长剑时,那把剑就像劈开了我的心腹,开启了我的心智。当时,她不同意传我剑术时,我真地失望之极,后来,张夫人又答应传授我拳法后,我就像入魔一样喜欢上了这套武功。”

“唉!”听完高永的话,高伦一声叹息:“我本不想你再碰兵刃,但看你如此喜欢此道,我也只好成全你了。”

高伦说完,便带着高永来到一个堆放杂物的小房间,搬开一堆杂物后,露出一个破旧的木箱。高伦用钥匙打开锁,在开启箱盖时,颇为犹豫地回头看了看立在门口的高永。

高永不解地看着他义父的举动。在他记事时起,这个木箱就在这个杂物间中,已经熟视无睹,从来没想过这个木箱中会有义父的珍藏之物。

高伦打开木箱,箱盖上尘灰浮起。高伦从箱中拿出一对青龙戟。他将这对戟抱在怀中,爱惜地用丝锦衣袖认真地擦拭戟上的浮尘。然后,又带着高永来到院中。

只见高伦来到院中,将袍角撩起,持戟对空中一声长啸,此时,高伦目光中洋溢着高永从没有见过的神采。他随即舞动起那对双戟,或剁、或刺,或勾、或磕。这对戟在高伦的手中时不时发出“呼呼”地辟空之声。

高永惊喜不已,他见义父舞动双戟时,与张夫人舞动长剑时相比,又是别一番风采。义父的生猛阳刚之风范似乎更投合高永的心意。

收式后,高伦微微有点气喘,对着在一旁看地目瞪口呆的高永说道:“好久没有挥舞这对宝贝,有点生疏了。想当年,如果没有这对戟,我又如何能在西北塞外行走?那时它就如同我的生命一样,从没离开我的身边一步。今天,我准备将它传授给你,你想不想要。”

高永一听,喜出望外,赶忙跪倒。

高伦笑道:“我们父子之间就不要这样了。”抬手将高永扶起。

东平国治内的瘟疫让东平王颇为焦虑。面对疫情,贤良的东平王刘苍(光武帝刘秀的儿子,以贤德而被著史书)一面下令,在全国广请名医,急赴瘟灾地区参与救治,一面调派军队将瘟灾之地全面封锁,整个灾区人员不得外出,防止疫情扩大。

正是东平王的英明,使得灾情被控制在一个很小的区域内,没有让瘟疫肆虐,而酿成更大区域的灾难。

当淳于制带着灵宣赶到灾区时,无论是灾地权贵还是当地灾民,都感到十分高兴。因为淳于制“神医”之名早已广为传播,许多身染重病的病人看到淳于制时,都是眼中闪光,以为这一次一定可以从瘟神的手中逃生回来。

看到那一双双满是期待的眼神,淳于制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巨大压力。他不顾长途旅程的疲惫,到达瘟疫地区后的第二天,就在重疫村庄内支起了一口大锅,开始熬制他的独门汤药,周边数个村落的疫民闻讯后便星夜排队,等着汤药救命,他们无疑已将淳于制锅中所熬制的汤药视为“仙药”

淳于制在这副药汁中花费了数年的心血,但是,在这数年中,淳于制却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来验证这副药汁的疗效。此刻,他的内心很是惶恐,他是多么希望自己的这数年苦心没有付之东流!淳于制更希望能够通过自已这几年的一番努力,彻底战胜肆虐民众生命的瘟魔。

可是,事与愿违,许多食用过淳于制熬制的汤药的病人并没有看见病体康复,而随着时间地推移,灾地死亡人数丝毫不见减少。显而易见,淳于制苦心钻研数年的瘟疫治疗手段在东平国的这场瘟疫中并没有表现出很明显的效果。疫区依然不段有人被传染瘟疫,而被疫魔夺去性命。

这不仅让淳于制自己感到异常地失望。疫区乡民和地方乡坤也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对他的失望之态,更有甚者,竟口出愤懑之言。

面对疫民,淳于制羞愧难当,他夜不能眠,一想到被人尊为“名医”、“神医”而对于灾疫竟是如此束手无策,便更是痛不欲生。

这一天,他和灵宣忙碌了一天,天黑后,方才在“里正”(基层的小吏,一里之长)和“里胥”(管理乡里事务的公差)的陪同下回到居所。

当他们二人刚刚捧起饭碗准备就餐的时候,又有一位青年壮汉急奔而来。

见那人神色匆忙,淳于制料知必有急事,忙放下手中碗筷,向那人投去询问的目光。

这位青年壮汉喘息尚未平定,便急忙告诉淳于制道:刚刚才被淳于老神医救缓过来的那位吴老汉竟然已经过世了。

淳于制闻言大惊,他再也顾不得天色已晚,还未就餐,忍着腹中饥饿,忙起身向吴老汉的家中奔去。灵宣见爷爷脸色有异,也忙放下手中碗筷,随淳于制身后而去。

等到他们二人跑到吴老汉家中时,只见吴老汉一对儿女正跪在吴老汉遗体前嚎啕大哭。

淳于制扶门向躺在草席上的吴老汉尸体看去,只见死者正侧头瞪着双眼。淳于制感到,吴老汉那双死未瞑目的眼睛似乎正在盯视着自己,只见他的眼中满含责备。吴老汉的嘴巴大大地张着,也似乎正在向自己责问道:“你算什么名医?也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人,哪里真有救人济世的真本领?”

扶着淳于制的灵宣已然感觉到淳于制全身不住地颤抖,灵宣见淳于制头上已有冷汗溢出,脸色白中透青,心中害怕,她颤巍巍地喊了声:“爷爷!”

淳于制听到灵宣的这一声喊叫,身体一颤,方才回过神来,他想到自己数年心血就这般付之东流,想到自己真的是空有“神医”之名,却无力救治这许许多多的病人,突然,喉咙一热,一股热血从嘴中喷了出来,接着眼前一黑,身体向前倒下。

灵宣,一个孩子,哪里能架地住淳于制?被他一带,也随他跌倒在地。

从这之后,淳于制的身体、精神状况就一落千丈。

他们祖孙二人又在东平国灾区住了一段时日。

灵宣看到爷爷在这短短的时日里明显的衰老了。虽然老人家本已不再年青,须发皆白。但是从灵宣有记忆以来,他老人家就一直精神抖擞,精力充沛。在灵宣随老人登山采药时,也总是看见他手脚麻利,举止矫健,就是悬崖峭壁,他也是一根绳索,上下自如,宛如猿猴。而此时的这位爷爷须发蓬乱,面色惨白,两眼空洞无神。

看到这样的一位爷爷,灵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极力劝说爷爷离开东平国,再回到黟山脚下,重新调理心情。可是,灵宣的建议被淳于制毫不迟疑地拒绝了,淳于制认为,做为一个医者在这个时候丢弃病人逃回黟山,比一个士兵在战场上丢弃武器逃跑更为可耻。

但是,淳于制身体每况愈下,慢慢地竟而无法出诊行医了。最后只好有县府出面,劝他离开灾区回家休养。

许多灾区乡众闻听淳于制行将离去的消息后,均赶来为他送行。

当地“里正”拉着淳于制的手,说道:“淳于老先生,你来我们这里后,为我们做的那些事,乡里兄弟姐妹可都看地清清楚楚。这瘟疫灾害,从古到今,也没有听过过有什么人将它降服。你老人家也不用太过在意。你看,知道你要走,乡里那么多人都前来为你送行,可见,你为本乡所付出的努力,乡民们都是感激万分啊!”

淳于制环顾四周,无奈地低下头,抱拳向众人拱手致谢。

灵宣陪着淳于制缓缓向黝县行来。一路上,淳于制双眉紧锁,极少言语。

灵宣时不时偷眼看看淳于制,见淳于制满脸的苦涩。灵宣虽然小小年纪,却已然洞察到爷爷内心的煎熬。在远离了灾地之后,灵宣学着大人的模样,试图宽慰这位对自己恩德如山的爷爷,她对淳于制说道:“爷爷,世上有很多病,就是扁鹊在世也不是一定能治,你老人家何必要自寻烦恼呢?”

淳于制抬起无神的眼睛,对灵宣说道:“孩子,自我学医以来,所见病症不计其数,有的为我偶得妙招,得以救治,有的病症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而让我一时束手无策。但是,每每看到有病不能医治,使病人被病痛折磨,仍至渐见死亡时。我,做为一个医者,内心都会十分难过。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才一次次地促使我更加夜以继日地参悟医道,所以,我也是最终悟有所得。众人皆称我为名医,遇有大疫杂难病症,也总是对我寄托无限希望。可是,这一次,我却让他们的希望落空了,这让我如何面对我自己?如何面对我的医道?如何面对那些病者和病者的家人?过去,我还有时间来慢慢参悟这些病疫的病理,可是现在,我从没有感到过自己是那么的无能无力。我老了,已经没有时间来完成自己的心愿了!”

说到这里,淳于制一声长叹,不由得老泪纵横。

见淳于制痛苦落泪,灵宣也不由悲从中来,陪着淳于制流下眼泪。

一路南下。这一路上,淳于制牵着他的那头毛驴,低头冥思。可是走着走着,坐在毛驴背上的灵宣发现淳于制步履蹒跚,行走地十分艰难。

好不容易到达广陵(今扬州)时,淳于制竟然因心中郁闷成疾,在客舍中卧榻不能前行。

灵宣十分着急,迫于无奈,她只好出头露面,在广陵街面上设摊为人看病来解决两人的吃住等日常费用。

一个不足十岁的女孩在街市中设摊为人医病,生意如何能好?

淳于制看看不是办法,他拉住灵宣的手说道:“灵宣,明天一早,你去雇辆马车将我拖回黝县。”

灵宣不安地说道:“爷爷,你的身体哪里还能吃得住长途旅程的劳累啊?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回家不迟。”

淳于制回道:“你照爷爷说的去做,千万不能让爷爷死在这里!”

听到淳于制说到“死”!灵宣摇头落泪,她说道:“爷爷,你尽管放心休养,我已长大,所需钱财,让我慢慢来想办法!”说到这里,灵宣从怀中拿出亦青所送的那支金钗。

这支金钗,是灵宣迄今为止,所拥有的最为昂贵的物品,她一直珍藏在怀中。现在,灵宣已经下定决心,明日一早,就到集市上将它变卖,来解眼前困境。

淳于制盯视着灵宣,摇头说道:“要不了几年,你也就到了及笄之年了,我贫困如洗,无物相送,张夫人所赠予的这支金钗,你就好好保存吧。”

喘息片刻,淳于制闭目长叹道:“没想到,我花费了一生的心血来学习医道,到了晚年却如此无能,这是老天在惩罚我啊!——”他猛地睁大眼睛,态度坚决地说道:“我们要赶紧回去,我家中还有一件重要的东西的要传给你,不能再在路上耽搁了。”

见淳于制如此坚决,灵宣无奈,只好在第二天雇了辆马车,将淳于制载回家中。

因为旅途的劳累,到家后,淳于制竟然已是奄奄一息。

到了黟山脚下的家中,淳于制躺身向自己这间十分简陋的茅房看看,嘴角边露出了久违的微笑。他转而看到身边的灵宣,又慢慢收起笑容,从身上拿出一个钥匙,递给灵宣,让灵宣打开房角处的一个竹箱。

灵宣依言,用钥匙打开那个竹箱,只见竹箱中全是竹简医书。

淳于制强打精神,在灵宣的搀扶下,起身来到竹箱前,他从这些医书中找出一卷,贴在胸口,喘了一会气后,对灵宣说道:“自我祖上过继给汉初名医淳于意之后,便受他真传,祖上不仅继承了‘淳于’姓氏,更继承了淳于意高尚医德和他那绝伦的医术。”

说到这里,淳于制眼中不无遗憾地看着灵宣,又说道:“在我有生之年,已经不可能将我所学医术尽传给你,你的年纪太小,拉你早早学医,已经不易。不过,这一竹箱医书均是无价之宝,其中多有我行医心得,对你今后学医定有帮助。而这一卷更是宝中之宝,今天我将它交给你,你可千万要象保护生命一样的保护好这些医书,听到了吗?”

灵宣流着泪,点头说道:“爷爷你尽管放心。”

淳于制又说道:“今后,我不在你的身边,你可以从这些医书中参悟医道,千万不能过于急躁求成,学医之人一定不能只求皮毛,而要全力追求尽解,不然,可是会害人祸已呀!”

说到这里,淳于制似乎想起了自己此次在东平国的劳而无功,又一次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灵宣看到淳于制一脸痛苦地表情,不由地轻声呼道:“爷爷!”

淳于制将双眼睁开,看着灵宣,然后慢慢地将手中的书卷交到灵宣手上。

灵宣接过一看,只见书卷上写着《难经》二字。

淳于制站立说话,显然已经体力不支。灵宣忙扶他重新躺下。

淳于制躺下后,喘息了片刻,又示意灵宣将耳朵贴到他的嘴边,淳于制生怕他说的这最后一件事,不能被灵宣完全听清楚。

“曾听人说,在西域天山,有一种圣药,名叫‘天山雪莲’。此药能有起死回生之效能。如果,此次我们在东平国能有‘天山雪莲’做药引,我想我的那副药汤可能会发挥奇异功能。可惜我今生不可能去西域登天山,采摘这‘天山雪莲’了。今后,你若有可能,一定要在我的那副药中加入这‘天山雪莲’。让天下百姓不再受这瘟疫之害。”

说完这句话后,淳于制象是用尽了全身之力。他拼命地喘着气,只见他胸口起伏着,可是,他依然有透不过气来的样子。

灵宣惊恐地叫道:“爷爷!爷爷!”

可是没过多久,淳于制那起伏的胸口平息了。他在自责和无限地遗憾中离开了人世……

在众乡亲的帮助下,淳于制安然入土。

在淳于制下葬的那一天,灵宣手捧《难经》,长跪在淳于制坟前,痛哭不已,口中不住地念到:“爷爷,我一定前往西域,登上天山,为你摘来这‘天山雪莲’救治天下病人,以慰你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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