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一轮血色的月高高悬挂在天边,诡谲妖异。
深沉的夜色之中,一匹灰狼风一样从山冈中窜出,猛然冲进了山下一个村子里。
一道水柱紧随其后,水柱之上,墨衣的男子长戟横握,俊秀的眉眼英气逼人。左手一扣,蓝光闪过,水柱低垂,将他送到村子口。
一团绿叶聚在他身边,叶渐消散,现出个手持长剑的白衣女子,栗发茶瞳,眉眼如画,女子气韵清雅。
她向他走来:"阿知。"
"狼妖进村了。"
两人互视一眼,北堂知远微一点头,燕城雪立时幻去右手黄泉杀,掣出一把槲寄生制成的半尺来长的暗器短箭。
"槲木箭伤妖也伤人,小心点。"北堂知远叮嘱。
"自然。"两人逼近村庄。
突然,村西头金光一片,照得天地如昼。
两人纵身赶去,只见数十块白玉牒飞舞成阵,将那逃窜的狼妖囚困其中。
贺兰梵浑身是泥地站在阵外,把玩着手中剩余的玉牒,一脸气愤。
"小梵?"
"北堂,雪儿!我说呢,我在树上睡得好好的,这畜生好死不死把我撞了下来,滚我一身泥,敢情是后面有你们这两个追命杀神。"见到他俩,贺兰梵的脸色好了许多,抬手收去玉牒,"喏,还给你们。"
燕城雪一挥手,槲木箭断去狼妖退路。北堂知远幻出水球将狼妖击毙,将凝聚了狼妖道行的内丹收在囊中。
"任务完成。阿雪,我们走。"
"等等等等!"贺兰梵伸手挡住他们,"北堂,你还在生气啊?"
"阿雪,你跟他说,我不和贼说话。"
燕城雪强忍笑意:"小梵,你听到了?阿知说,不和你这个贼说话。"
贺兰梵鼓着腮帮子嘀咕:"不就是不小心穿错了你的衣服吗?我当时就脱下来还给你了啊。一件衣服而已,至于吗?"
一件衣服而已?!而已?!那可是阿雪第一次给他做衣服,他自己都还没来得及试穿,贺兰这小子抢了先,居然还满不在乎地说什么而已?!这个夺走那件衣服第一次的贼!
北堂知远双目圆瞪怒视着贺兰梵。他觉得,自己体内翻涌的水灵气已全化作了火,只恨不能烧死眼前这个贱人!
贺兰梵向来不嫌事大,立马捋起袖子:"来啊来啊,好久没跟你干架了,来啊来啊!"话还没落音,一个水球兜头而下,将他淋了个透湿。
"你来真的?好哇北堂,你追着狼妖撞我一身泥,又用水淋我,我、我、我跟你拼了!"
两人缠斗在一起,你抓我的头发,我咬你的肩膀,什么风度都没了,和村口掐架的黄口小儿无二。
燕城雪委实不知北堂知远这一次为什么一气就气那么久,也懒得劝架,只抱着手在一旁看热闹。
忽而,一团墨影猛地袭来捂住燕城雪的口鼻,将她往后拖去。
"你们杀我爱狼,我掠你们同伴,公平的交易。"
男子阴冷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黑夜之中,北堂知远和贺兰梵立时停了手,迅速朝那方向追去。
再说燕城雪,被黑雾捂着一路被拖走。她斜眼看向后方,左手数支槲木箭射出,趁身后人躲闪,幻出黄泉杀一剑斩断黑雾,足尖一点在地上划过,返身站定,摆出迎战的姿势。
一个全身漆黑只露双眼的男人出现在眼前。他身材高大,握着一把弯刀,宛若月下杀神。
"好厉害的丫头,报上名来。"
"将死之人,不用知晓。"燕城雪手抚剑背,挑剑刺去,在他腰腹虚晃一招,直取他面门。
那人将脸一侧,面巾被挑下,显出张轮廓分明的冷毅俊彦。
佐决?
黄泉杀不由自主垂了下来,燕城雪只觉臂上一疼,已挨了一刀。她纵身一旋,片片锋利如刀片的绿叶从她裙摆飞射而出,逼退敌人。她趁机避退到一边,捂着伤口跌坐在地。
那人看着她,她无比熟悉的锋利鹰眸此刻狠毒得似一匹饥饿的狼。他伸出舌舔去弯刀刃上的血。
"我记住你了,血液甜美的人族姑娘。"那人忽收了兵刃,纵身一跃。
"站住!"北堂知远似一阵风追了过来,径直追去。
晚得一步的贺兰梵跑到燕城雪身边,撕下下袍内里替她包扎好伤口:"雪儿,还伤哪儿了?"
佐决?怎么会是佐决呢?他竟似不认识她了,还出手伤了她......那张脸,那把刀,她是不会认错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雪。"北堂知远折返了回来,显然是没有深追,"小梵,怎么样?"
贺兰梵声带哭腔:"完了,北堂,雪儿吓傻了,问什么都不说。"
"什么?"北堂知远急了,捧起她的脸拍打着,"阿雪,你快看看我是谁。"
"别听小梵胡说。"燕城雪拨开他的手,微笑着,"我们回去吧。"
"好。"北堂知远扶起她,贺兰梵跟在他们身后。
月色如辉,照亮回家的路。三人并行,身后天际月轮皎皎。
......
月上中天,子时已过。
燕城雪坐在浴桶中发呆,水已凉透也未起身。左腕上千结忽泛起光,粉光点点似流萤一般。
这是北堂知远在寻她。
燕城雪起身披衣,才刚穿上里衫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她拉开门,见北堂知远站在门口,拿了许多药。
"一点小伤,你拿这么多药,小梵又该心疼了。"燕城雪侧身将他让进屋。
"用在你身上,再多他也舍得。"北堂知远进屋反手掩上门,"我帮你上药。"
燕城雪在桌边坐下,解开衣衫任他包扎。
一道细长的血痕在她胜雪肌肤上格外刺眼。北堂知远抹好药,用绷带细细扎好,目光落到她肩胛上的墨色胎记上,他抿了抿唇:"阿雪,今天那人,你认识,对不对?"
茶瞳一紧,燕城雪拉上衣服要走,却被他一把按住肩。
"到你的事情,我或许有失冷静,但不至眼盲心瞎。"
这四年来,他们形影不离,原本默契十足的二人已契合得宛若一体。今日他言尽于此,是不会轻易叫她蒙混过关的。
她叹了口气:"他叫,佐决。"
"佐决?"
"是戒之门中一等一的戒士,可惜性格桀骜不驯,连我父亲和戒之门主青眉都不放在眼里,唯独......"
"唯独对你,唯命是从。"北堂知远心里有些酸涩,"可是今天,他伤了你。"
"阿知,你说,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我不相信佐决会这样待我。离开燕都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佐决他,怎么会和妖族......"
"阿雪!不要说那个字。"北堂知远忽然一把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惊魂未定,"我求你,永远都不要和妖族有任何牵连,永远都不要!"
每每她提及妖族,他总是格外紧张。
"我知道。"燕城雪讨好地反身搂住他的脖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阿知放心。"
不是小孩子,就是大人,大人都有男女之别......
北堂知远突然触电般地推开他,涨得满面通红:"我、我不打扰你休息了。"转身夺门而出,留燕城雪一人在身后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