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着,我坐在医院外的长椅上浑身发抖,腿脚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刚刚还是白天,一转眼已是黑夜。
踉跄着从椅子上起来,关掉手机,回家。钥匙插进锁的刹那,门开了,李晓拉我进屋。
“若冉,你去哪里了?电话打了那么多遍都不接?你不知道今天我回来吗?”李晓声音中满是焦急和愤怒。
我用力的甩开李晓的手咆哮着大喊:“知道,知道,知道。不愿意接可不可以?”
“若冉,你抽了什么疯?刚见面就对我发火。”李晓愤怒着叫嚣着。
我蹲下,头放在膝盖上,双手捂住头,大哭起来。
李晓见状,愣住了,缓了一会,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拖我到沙发上。
“若冉,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好不好?”李晓抚摸着我的头发说。
我趴在李晓的怀中,一颤一颤的说:“怎么办,李晓,我怀孕了。”
李晓的身子僵了,抚摸我头发的手戛然而止。我的哭声变成了哽咽在这个屋子中回荡着,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忧愁。
从李晓怀中出来,看见他的脸,呆若木偶。
“李晓,你说怎么办?”我看着他呆住的脸,一股愤怒油然而生。
李晓低下头,双手紧紧的抱住头,不停的用手指撕扯头发。
“你说话啊,你现在跟个哑巴是的干什么,孩子在我肚子里,又没在你肚子里,你这般死样给谁看啊。”我歇斯底里的喊着。
李晓把头埋向更深处。
心剧烈的疼痛起来,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我恨不得杀了他。
从沙发滑落到地上,紧紧的抱住自己,身体因为生气不停的抖动起来。心疼痛的一阵阵抽搐。
墙上的时钟吧嗒吧嗒的走着,声音透过空气尘埃传进耳朵,一次次打乱了心脏跳动的频率。
感觉像是一个世纪那么久,李晓愧疚的声音传来:“若冉,现在是我事业的上升期,我们不能要这个孩子。再说现在我们还是隐婚,要是要了这个孩子会被人耻笑的。”
我冷笑着:“办一场婚礼不就行了。”
李晓停顿了一会:“若冉,我们要了这个孩子拿什么来养活他,我家里养我这么大不容易,我才刚刚工作,还想给家里一部分工资。”李晓嗫嚅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被淹没在时钟的滴答声中。
像是讽刺的笑话,在这种时刻,李晓最先考虑的依旧不是我。我哈哈大笑着,站起来,往卧室走去:“李晓,是我若冉瞎了眼,若时光重来,我不会选你这样一个自私、懦弱、没有担当的男人。哈哈哈哈哈哈。”
关上门,两股热泪奔涌而出。
哭的眼泪再也掉不出来,只剩下干嚎后,拿起手机给般若打电话。
“喂,若冉,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电话响了许久后般若接起。
“般若,我……”眼泪忽然重新聚集,我握住电话情不自控的哭了起来。
“若冉,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李晓欺负你了?”电话那头传来般若焦急的声音:“若冉, 不哭了好不好,有什么事跟我说说。”
我止住哭泣,一颤一颤的说:“般若,我怀孕了。”
“怀孕了?李晓知道吗?”般若震惊的问。
心底的疼痛再度涌来:“般若,明天陪我去做掉好吗?我自己害怕。”
“若冉,你先告诉我,李晓知道吗?”
“知道,他说不要,现在是他事业的上升期,他不能要这个孩子。加上他家里养他这么大不容易,他每月还需要往家里交钱,所以也没能力养活。”
“放他娘的屁。他这说的是人话吗,他这么不负责任让你怎么办,若冉,你当时也是瞎了,怎么能看上他。卧槽,真他么一渣男。”般若因为生气,不住的喘着粗气。我听着,心里疼痛的无以名状。
“般若,别骂了,我不想提他。明天你陪我去行吗?”
“好,明天我去找你,你在哪里?”
“不用,直接在省医院门口汇合吧。”
“若冉,别生气了,别气坏身子。”般若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挂掉电话,头抵在膝盖上,眼泪不住的流下来。膝盖处热热的,继而冰凉。
在地板上坐的后背冰凉,起身到床上去。月光撒进来,苍白一片。
过了好久,卧室响起李晓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我不想与他说话,索性闭上了眼睛。
李晓在我旁边躺下,轻轻的摸摸我的额头:“对不起,若冉。”
一滴眼泪顺着我的眼角缓缓的流下,我大抵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吧,不然,怎么会让我今生遇见他。
隔天,我在阳光里醒来,床右边空荡荡的,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拿过手机给敏姐发短信,请一天假。
昨天的记忆恍如隔世,我已经记不真切,昨晚的事情到底有没有发生过。眼睛瑟瑟的,浑身酸痛着。起身,晃晃脑袋,在阳光中愣了神。
“若冉,吃饭吧。”在愣神的时候李晓轻轻的走到我跟前,内疚的说,手悬在半空中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我不饿,你吃吧。”
“若冉,对不起,你别不吃饭好不好。”
“我今天要去医院打掉这个孩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忽略掉了李晓的请求,盯着他的眼睛冷冷的问。
李晓的手从半空中抽回,两手握在一起,不停的搓着。缓了一会说:“好。”
心里失望到了顶点,咧着嘴苦笑着:“不用害怕,我骗你的,我自己去,你安心上班好了。”
李晓搓动的手忽然停止,抬头嗫嚅着,仿佛要说些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眼神中闪过一丝放松。
他眼神中闪过的轻松像一把刀子把我刺的血肉模糊。
世事真是嘲讽,我要的只是李晓的一个态度,一种担当,可是他给我的是失望,是他人性中深藏的懦弱与自私。我何尝不知道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我何尝想要这个孩子。可是,他这样的态度让我心寒,让我怀疑我当初的选择是不是真的错了。
从家里出来,走在阳光下,暖暖的,般若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她已经从家里出发了。
今天的阳光真好,凛冽的北风在阳光下也变得舒缓起来,吹着光秃秃的白杨树,发出悲凄的和鸣。站在阳光里,浑身懒洋洋的。
去到医院时,般若已经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着。见到我,从远处跑过来。
“若冉,你还好吧?”般若一脸心疼的问。
我拉过般若露在羽绒服外面的手,轻轻的搓着,塞进我的口袋:“别担心我,我还扛得住。”
“若冉……你还有我,别什么事都压在心里。”
“恩,放心好了。”
去到医院里面,拿着病例直接去了昨天的老医生那里。
“哪里不舒服?”我刚坐下,老医生抬头问我。
我羞愧的说:“流产。”般若在我旁边使劲的按住我的肩膀。
“把病例给我。”老医生淡然的伸手拿过桌子上的病例。“昨天来过,还做过尿检。”她自言自语到。然后低头在病历上写了起来。我在椅子上坐着,心底一阵阵害怕。“先去做个B超,然后去查一下白带常规、炎症检查、血液检查、心电、肝功能等检查,做完检查后拿着单子回来。”说完把病例合上推到我面前。
我呆呆的从椅子上起来,般若扶着我,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心已经麻木了,我已经顾不得低头,已然如此,遇见熟人又能怎样。
一切检查完毕后,下午,我做了手术,当我从门口处进去,当大门缓缓的关上,当般若的身体越来越窄直到看不见,当我躺在手术台上。往事一幕幕翻涌,开心的,不开心的,堆叠在眼前。眼皮渐渐的沉重起来,灯光在我头顶上一闪一闪,我开始听不真切外面的声音。
当我醒来时,衣服已经穿好。医生扶着我起来,天旋地转,我跪倒在地上,而后奋力的起来,门打开,般若扑过来,我昏在了她的肩膀上,她的眼泪落在了我的脸上,我想擦去,可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把手抬起来。
“医生,医生,她怎么了?”我听见般若哭喊着。
“没事,麻药退了就好了,你扶她坐一会就行。”
当麻药完全褪去,我从般若的怀中醒来时,般若的眼睛红红的,我伸手想要替她擦掉挂在脸上的泪珠。
“若冉,你醒了,吓死我了。”般若握住我举起来的手哭着说。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个傻瓜,刚才李晓来过电话,让我臭骂了一顿。”
“也就你能干出这种事来了。”我咧着嘴笑笑。小腹因为疼痛牵出了额头上的汗珠。
般若小心翼翼的扶着我,带我去医院外的饭店,点了一锅鸡汤。
“我不饿,般若。”我捂住肚子,轻轻地说。
般若拿过我的碗盛了满满的一碗:“若冉,听话,喝了。李晓不在乎你,你若自暴自弃,你爸妈知道该多难受。”
使劲的掐住手指头,缓缓地说:“般若,我跟李晓领证了,在毕业前夕,因为隐婚,所以没有告诉你,抱歉。”
“你爸妈知道吗?”般若张大嘴巴使劲的咽下一口唾沫说。
“不知道,除了我跟李晓,你是第一个知道的,谁都不要说。”
“好。若冉,我不知道还要在说什么,今后要努力的幸福,若不幸福,离婚吧。”
“恩。”我点点头。
一滴眼泪滴在碗里的鸡汤上,荡起一圈圈涟漪。说来讽刺,妈妈给我的一万块钱花掉的原因竟然都与李晓有关。身体跟精神上的剧烈疼痛,需要多久我才会恢复?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我不知道,心若死,躯体便只是行尸走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