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家上下六十余口人,排成了“品”字形,都穿着脏污的死囚服,背手跪倒,身后站着拿刀的刽子手。监斩官的牌子一落地,刽子手便将“反臣逆党”的高牌取下,有人哭了出来,因为口里塞着木丸,只能发出惊恐的呜咽声。场外围观的人,却个个兴奋的大叫,“好!杀得好!大奸臣陈修远终于要被斩首了!”更有甚者,对着死囚吐口水。
陈修远被捂着口,即使是跪着,身资也挺立坚强。刽子手从最后面,一排排斩杀。围观的人,情绪越来越激亢,等得到了阆修远这,钢刀一挥,人头落地,那些人终于欢呼起来起来,奔相转告,大奸臣终于得到应有的下场了。
娘看着他不瞑目的眼睛,哭不出声,不久之后便不认得人了,镇日疯癫。爹爹老来丧子,因与陈大人亲近,又遭罢黜,于是心灰意冷,带着我和娘回到蜀郡,做了散号郎官。
我的哥哥陈修远,又叫甄修隐,十岁时,过继给了爹爹的同僚。那位陈大人无子承膝,待他极好,哥哥幼时也常常来看我。后来,他从一个小兵,一步步加官进爵,直到成为威震一方的卫将军,而哥哥却再也不进家门。
他不是无情,而是权力越大,身边便危机四伏。他不想连累家人,结果却让陈家上下因他冤死。哥哥不能闭眼离开,因着他有冤,因着对陈家的愧疚。而他到死,都没有愤怒,他心中也许一直相信,皇帝是误听谗言。他苦苦等着皇帝的免死旨意,直到他人头落地时,终于等到了。然而,午时三刻开刀问斩,让他连鬼都不得做。
娘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她骁勇善战的儿子,死在了午门刑场。疯了,也许对这个善良软弱的女人而言,是最好的结局。琅铘世家,在那次的兵权争夺中,凯旋而归。我没有亲眼目睹这样的惨况,只记住那个容妃琅铘氏苏懿,用我哥哥的死,为她自己固宠,为她的家族开辟前路的女子。
琅铘苏闻和曹得全,应该就是爹爹说的另外两人了,他们并没有过错,一个监斩,一个宣旨而已。最可恨应该是魏扶风,他命哥哥进犯倭国,又不能以大魏的名义进军,军败之后,便杀了哥哥向倭国做出交代。
魏扶风,他绝不是只懂风花雪月的皇帝,相当的有谋算的本事,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我了吧。我再怎么傻,从皇帝一次次突然而来的冷落,也猜出他是忌惮容妃的。所以他对容妃不是因为出自内心的喜爱,而对容妃诸多纵容。他身为天子,身边有一个貌美有心计的女子,又处处为她的家族固权,他一个不留神,令外戚专权,只要是皇帝,就不能忍受权力遭到轻视。
他对容妃娘家一封再封,也是算计过的,没有理由的宠爱和加封,连皇后的娘家人也不敢跟容妃相比,可见如今的琅铘世家,是何等尊荣了。宠越多,嫉妒就越多,被宠的人会更加迷失自己。削弱容妃家族势力的步伐,一步一步加快,可能有什么事,令皇帝不能再等下去。
所以,在一个这样绝好的机会,利用我流产的事,准备大做文章。也许后面又出了什么事,皇帝又不得不停止了计算,再一次宠爱容妃。他不累吗,明明算计别人,又可以温情脉脉,即使对我也是如此。我腹中胎儿不幸下胎,并不见他难过,反而是因为没有抓着机会,显得气急败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