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白竞天的感情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笑话。
原来……
祈云筝咽气之前想起那个狂肆邪狞的男人,他是她的死敌,是封国的皇帝,他们于战场交锋无数次,阴谋诡计,偷袭暗算,她次次志在夺他性命却不知,七年前是他救了她一命。
定澜城,没有人知道当时的情形是何等险恶。她身受重伤被重兵围困,他孤身一人抵挡千军万马,替她守了七日空城!他为了她不顾性命,浴血奋战,不离不弃,他却从来没有告诉过她,救她性命的人不是白竞天,是他。
封凌霄。
那原该是一个坏人……他在她的大婚之日挥军压境,他挟走云城又将他毫发不伤的送了回来只为远远见她一面……
以前想不通的事,终于有了答案,在她感念救命之恩而心动之时,他也并非无动于衷……
可是,他们终究是错过了。
宫人抬着祈云筝出宫,不管她是死是活就将她埋了。时逢冬夜,下起漫天大雪,赤红的明月映着白雪,诡异凄厉。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生命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终结,不是轰轰烈烈战死沙场,而是遭人暗算弃尸荒野。阴潮冰冷的土坑,沙土一层层掩埋在身上,用以呼吸的空气逐渐稀薄,慢慢窒息而死。
那么恨,那么不甘心!
杀害亲生骨肉的仇不得报她死不瞑目!背叛她的人逍遥得意,满腔愤怒如何能忍?她要报仇,要让白竞天和祈云锦付出惨痛代价,用他们的血来祭她的儿子!
她不会死,一定不会!
强烈的求生欲令她挣扎在痛苦中,被分割,被撕裂,因而当光明重现眼前,祈云筝义无反顾向着那团光伸出了手——
“不就是动了下桌上的公文嘛,皇上何至于把姑娘扔进河里?”
“那可是机要密文。”
“可是姑娘不知道啊!”
“御书房本来就不是咱们随便出入的地方。”
“兴许姑娘只是想讨皇上欢心……”说话人的口气显然底气不足,似乎也产生了疑虑。
谁在说话?
昏昏沉沉中,祈云筝听到了一些模糊不清的声音,她试着动了动手指,身体僵硬的连这么一点小动作也异常艰难。
“醒了醒了!姑娘醒了!”
“小橙子,你快去请太医来。”
祈云筝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忧心忡忡的丫鬟围在面前,心里疑惑。她不是死了吗?怎么……突然一阵眩晕袭来,祈云筝只觉天旋地转,一股反胃的恶心感涌上来,她翻身而起趴在床边干呕起来。
“姑娘!”
祈云筝干呕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下胃部的不适。青莲给她倒了杯茶,她喝之后才感觉好些。
“姑娘,您没事吧?”
祈云筝虚弱的倚着床棂喘息,忽然,她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她的双眼已瞎,怎么还会看得到东西?还有她的身体……祈云筝抬起手,细嫩的手掌白皙透着红润,显然不是那双习惯舞剑布满细茧的手。
“我的好姑娘,你怎么样?没事了么?”小橙子跑了回来,扑倒在床前,一脸忧色。“皇上再怎么生气也不能下这么狠的手啊……”
“背地里编派皇上不是,也不怕烂了你的舌头!”青莲责怪的瞪了她一眼。“让你去请太医,你怎么回来了?”
“我遇到了总管,他派人去了……”
“拿镜子来。”祈云筝冷着声音打断。不仅这双手,连这个声音也不是她的。丫鬟取来铜镜,祈云筝冷静的瞥了一眼,沉着的眼神未有半分异变。这是一张与自己何其相似的面容?相似,却不是她原来的模样。
执掌祈国十余年,息内乱,攘外忧,震慑朝堂,征战沙场,什么样的风浪她没有经历过?即便是面对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她依然能够冷静的迅速接受事实。祈云筝放下镜子,再抬眸时,眼底一片澄澈,浮动清冽锐光。“今天是什么日子?”
“二月初九。”
二月,离她的死期已经过了一个月?“白国可有传出祈王的死讯?”
小橙子眨了眨眼,一脸困惑。“祈王好好的啊,前些日子白国的使者还来邀请皇上前去白国庆贺太子满月呀。”
她的儿子生下便死了,何来满月,何来庆贺?太子!祈云筝握紧拳头,克制内心滔天的恨意。白竞天存心隐瞒她的死讯,杀了她,还要拿她做文章,盘算的可够精明!祈云筝掀起被子下床,来不及穿上外衣,便疾步向外走。
“姑娘,您去哪儿?姑娘!”
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但阎王爷既然不收她,允她再活一世,那么她绝不会放过那两个狼狈为奸的畜生!
祈云筝提起襦裙迈出门槛,不料却与从外面进来的人撞在了一起。若是以往,凭她的功夫底子,至多晃动一下,可是这具身体出乎意料的孱弱,她只觉得自己像棉絮一样软软跌倒。
“姑娘……啊,奴婢拜见皇上!”
两名丫鬟向着来人慌张跪拜。
墨色绸袍轻拂,步入房中,通透的碧玉悬着一簇流苏,随主人的移动摆荡,纯黑的衣袍不做多余修饰,只在胸前盘绣一幅尖爪龙图,衬出其挺拔健硕的体魄,也流露出一股邪佞嚣张的气息。
祈云筝还不太适应新生的身体,脑袋晕了一会儿,这才望向来人——蓦然愣住。
妖。
若不是已知自己复生,醒来第一眼看到他,她会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遇见了妖魅……天下唯此一人集美貌妖邪于一身,却又拥有令人不敢轻忽的霸气狂妄。
封凌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