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公子倒是洒脱,年纪轻轻,居然比我这老一辈还看得开!”王重效微带诧异地看了方恒几眼。
见方恒从牢狱出来,不仅没有哀叹丧气,反倒是意气风发般,更觉得讶异。
“世间忧扰何其多,江湖岁月尽蹉跎?而今卑微虽穷寇,当振雄姿复传说!”方恒看着窗外飞逝如烟,繁华似锦的承京,不禁脱口成诗。
“方公子果真英才,居然出口成章,诗中带着几分振奋,勃然英发之气节,安然豁达,就论这心性,远胜于我。”王重效眼睛一亮,坦言道。
他如今与方恒皆发配边疆西陲,沦为草莽,不免有惺惺相惜之感,更替方恒如此才气,却同他一般遭贬感到惋惜。
想到这里,王重效道:“不知道日后方公子有何打算?”
方恒道:“还能有什么打算,如今发配西陲,暂时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只消不沦为奴隶,还是有崛起机会。”
“幸得皇上并未动杀心,否则就凭失了皇子这罪责,我等便万死不辞了,更何谈重振之机。”王重效如今已经是认命,他已有四十开外年岁,若无例外,余生便要老死在西陲了。
“王大人何必如此沮丧,依我来看,如今皇子突失,朝野动荡不安,显然是有人在背后谋划。”方恒分析道:“这人很可能便是宁王,如今他做这一切,很可能便是为了政变。”
“方公子,此事我不是不知晓,我与陈太傅商计过,却是恰恰拿不住宁王的把柄,不过如今他要政变也没那么简单,毕竟更有古机锋这样的大将军镇守嘉兴关,只消一日工夫,便可护驾皇室。宁王再是胆大妄为,也是万万不敢力敌万军的。”王重效早已知晓宁王许多根底,是以解答道。
“若是古机锋也遭遇弹劾呢?”方恒抛出来疑问。
“这不可能,前次弹劾古机锋,皇上并未理会此事,即便此番我已被发配西陲,宁王却也不会再次得逞。”王重效肃然道。
“但愿如此吧,若真是宁王要做出一些大事,王大人也可以趁势倒打一耙,重新回归权位。”方恒道。
“我倒不希望朝中发生什么大事,如今我被贬谪希望是为朝中敲响一道警钟而已。”王重效摇头叹息道。
随着二人交谈,车外景物慢慢变化,由繁华热闹的承京,逐渐转至荒无人烟的小树林。
循着官道,二人的车慢悠悠的往前行去。
一路绿树成荫,万花齐放,鸟鸣莺啼,方恒与王重效皆无心赏景,继续讨论着国家大事。
过了几个时辰,马车转过了小树林,便来到一处岔路。
平坦的道路逐渐变得坑坑洼洼,本就缓慢的马车更加慢了下来。
前头驾车的两名侍卫骂骂咧咧道:“这该死的路,怎么这么难走!”甚至为此几度下车,推起马车前行。
一番折腾之后,马车总算驶过了最艰难的一段。
终是复归狭长的官道上。
王重效此刻已显得劳累,闭目养神,而方恒则盘膝而坐,掐起三元决,修炼起来。
时间恍然而过,车马一路颠簸了两天两夜后,这天清早,前方终于出现了人烟迹象。
不少农人抬着农具,背着干柴或是菜肴,顺着官道方向走去。
遥远处,正有一个关隘拔地而起,墙面宽阔,浑然凝实,仿若山岳耸峙而起。城门高足有二十余丈,数十名军士正笔挺地站在城楼上,来回巡逻。
“看来是到了嘉兴关了。”方恒说道,他远远便看见城楼上的额匾。
“嗯,过了嘉兴关,再走上半日工夫,想必便到了西陲,西陲位置临近于晋国,最近倒是听说晋国觊觎我魏国疆域,有不少边境城市都因此消息而混乱,不知道那西陲是否受到了波及。”王重效道。
“不论如何,现在已经到了这里,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方恒倒是平静。
马车继续向前驶去,不一会儿工夫,便来到城门之下。
两名守关的军士正在检阅通关文牒。
马车停留稍许,待一番检阅过后,便继续缓缓驶去。
这嘉兴关里头是一座不大的城池,不少农人担着蔬菜瓜果正在吆喝贩卖,一些军士来往在纵横关中的土路上,这土路虽是简单铺就,但也比当日在郊野外坑洼之地平坦得多。
“这一路颠簸的,倒是让老子觉得饿了。”车前一名侍卫左右扫看一眼,见着一间修葺高大、颇为气派的酒楼,不禁嚷嚷道。
“我也正有此意。”另外一名侍卫点了点头,朝后方王重效与方恒道:“你们可要下车吃喝?”
王重效与方恒相视一眼,道:“如今舟车劳顿,我们还是下车吧。”
二人便随了两位侍卫下车,一行四人便落足在旁侧的酒楼中。
“小二,点菜!”两位侍卫大马金刀落座,然后朝王重效二人问道:“你们要吃什么?”
这两位侍卫倒是对方恒与王重效颇为客气,王重效看了眼小二递上的菜单,道:“就来碗牛肉面就好。”
“同样的。”方恒看也不看,便将菜单推了出去,他并不注重衣食富贵,所以吃什么都比较随意。
两名侍卫也点了一些菜,几人就同坐一桌,等待菜肴上桌。
方恒环顾四周,见着酒楼里都是些装束奇特的化外之民,倒是有些啧啧称叹。这些化外之民往往夹在在晋国与魏国之间,奔波劳碌,自成一体,别具一派风格。
等待了稍许工夫,便有之前点的面食菜肴等上桌。
方恒等人正待开吃,忽听背后传来粗犷霸气的声音:“店家何在?”
“小的在!”店家未应,小厮连忙走上前,迎接此人。
方恒转头看去,此人身高八尺,浑身肌肉,雄壮威武,满脸胡子冲天如倒刺,他领着几人走入,当先便落座在一处宽敞的桌席上。
方恒目光移过此人,忽然眉间一跳,见到了一名熟人。
这人身躯精悍,笔直如枪,好似铁板一块,凝练结实,脸上挂着淡然之色,正是当日在王家所见的罗长安罗副军长。
“点菜!”为首那虬髯大汉豪迈一挥手,身旁跟着的几位年轻人具是落座。
“老样子,点一坛烧酒,十斤牛肉!”虬髯大汉看也不看菜单,直接拍手道。
“好嘞!”小厮朗笑一声,便一溜烟跑入了厨房。
那旁的店家则主动端了一坛酒上来,往铁网上一架,下方烧着篝火,脸色挂着笑容:“程军爷再临小店,实是蓬荜生辉!这坛子烧酒乃是陈酿,品质上好,各位军爷请慢用!”
那程姓虬髯大汉应了一声,便倾了一碗酒水,仰头一饮而尽,赞声道:“好酒!”
其余年轻人,如罗长安一般,也具是倒了一碗,与程姓大汉痛饮。
不一会儿,上好的牛肉呈了上来,众人都死精神一振,大快朵颐。
“好酒配好肉,痛饮晋虏血!”程姓大汉高声振呼,满堂都听得到他的声音。
“好一个痛饮晋虏血,看来程军长已经准备与晋国大干一场了!”罗长安笑道。
“我也想大干一场,可惜如今朝廷对于战事还未有定论,故然我等还是缩手缩脚,真是不痛快。”程姓大汉慨叹道。
“我听说最近西陲都因有晋国军士出入,一片混乱,都已经欺到这份上了,朝廷难道还畏葸不前?这丫的朝廷,简直是软蛋一般。”另一名年轻人骂骂咧咧道。
“嘘,我们还是小声点,万一被有心人听到,上报出去,倒是种下口无遮拦之罪。”又一名年轻人谨慎道。
“碗大个疤,怕什么,朝廷本来就软蛋,短浅怕事,我们难道还不能随口说不成?”程姓大汉道。
带领方恒、王重效的那两名侍卫本是不甚理会这几人,但听闻了西陲出了状况,也是心头不宁,随即挪开位置,其中一人便往那程姓大汉那里走去。
“不知道你们刚才所说西陲出了状况,是否确有此事?”那侍卫抱拳道。
他知道这几人定然是嘉兴关的军爷,自己人微言轻,也不敢擅言,但又要带王重效与那方恒去西陲,是以恭敬的神色询问。
众人一抬眼,见是一名恭敬的年轻男子,放下了警惕之心。
程姓大汉笑道:“这位兄台才刚来我嘉兴关吧,就在昨日,晋国派遣了一小队部众前往了西陲,如今怕是已经将西陲占领。”
“那各位军爷为何不前去阻拦?”这名侍卫倒是热血,听闻西陲沦陷,不由义愤填膺。
“怎么阻拦?我等没有朝廷的命令,可不敢擅自妄动,听说前次古大将军便是擅自行动,惹了朝廷弹劾,如今已有信使将情况送去朝廷审阅,怕是还需两日工夫才得有所回音。”程姓大汉说着,脸色涨红,愈发恼怒:“若非朝廷这一层坎,我早就带人杀个七进七出,甚至即便要打晋国,老子照样可豁出性命去拼!只可惜,如今朝廷奸人当道,时不我与!”
“这位军爷倒是豪气,我等佩服。在下也不打扰了,先告退了。”侍卫略一拱手,便缓身退去。众人目光扫过这侍卫与他那一桌人,罗长安见到方恒,不觉诧异地目光一闪。
方恒感受到目光扫来,转过头去,与罗长安目光交错,微微一笑,隔空打了个招呼。
那罗长安也是拱手而对。
“你认识那人?”程姓大汉见罗长安拱手,不由奇道。
“自然认识,当日我在衡水城便碰上了此人,此人武功高强,倒是达到了锻体三重的境界。”罗长安道。
“我看他身旁那两位年轻人也不简单,至少锻体二重修为,如此高手,既然来了此处,我们何不招揽一番。”其中一名年轻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