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呆这边心中犹自担心,手中匆匆将最后一条红鳟料理了,每人都分了一些,自己则味同嚼蜡,实在是无心品尝。暗中只顾思量,好在仇管家带人过来,待会就算打起来也能拖得久些……
一老一少,借着倒酒布菜搞东搞西,暗中全神戒备。哪里知道,全都落在老者似醉非醉的咪咪眼里,连毛都没剩一根。
该着,他越是心不在焉,那鱼片却切得薄厚大小刚好,配上一层冰霜镇着,颇有点入口既化的微妙。那架上的狍肉,被他微微刷了一层蜂蜜辣料,外酥里嫩地,极为解馋。
二老自然又大赞一番,举杯邀酒的频率也更快。那两个伙计再来时,杯盘碗筷自也带得全了,万兽庄私藏的好酒好肉这下也管够了。
老者有心观察阿呆酒后行止,所以每到端杯都不忘带上他。作为小辈的阿呆,每循下来都要陪上半盏,这量可就不小了。少年人酒后口无遮拦,荒腔走板地乱说一气都算正常,咱们这位爷本无例外。可他今日心中戒备,平常这时候该说的话都和着酒吞了下去,外人看见更觉得此人酒量颇深。
老吴和老夏哥俩一见这架势,顿时松了口气。一片貌似祥和的氛围里,他俩却也不敢贪杯,与那大汉一道成了伺候局的。心中还真比量了一番,待会儿真要动手,哥俩能不能对付了人家。怎奈,上上下下把这位帅哥研究了个通透,却始终没寻着半分把握,还被人家的气势弄得讪讪地。
小墨这吃货是个混不吝,一早选了颗超大号的木薯,奋力拖拽到背静处,此刻连小脑袋都套在里面,也不知是谁吃谁了。
其实,三种佳酿轮流下肚,这位爷早就到了临界的边缘。只是顾忌运功散酒会引老者不快,这才勉力忍耐着。那汉子见他貌似后劲无穷,不禁心中大动。他自觉酒量算是好的了,今天又喝得最少,方才就已经不胜酒力,堪堪要运功驱酒以防失态。
那老者看在眼里,更是玩味。谷中仙和苗家的窖藏倒还罢了,那云梦家的密酿可是刚猛无铸。二两下去闷倒头驴都不在话下,这小子只怕喝了不下大半斤,再加十几碗其他之物,总数恐五斤不止,当真是海量。要再平喝下去,自己这把老骨头就交代在这了。
旋即,察言观色一番,这就起身告辞。
但听他朗声笑道:“今日真是开怀,不光见识了异域厨艺,让老夫得尝久违的美味,赶巧还遇见仇老弟这样的妙人,真是不虚此行。本来逢此意外之喜,该当大醉一场才是。可家中还有急事待办,可不敢多喝,这就要走了…”
言毕,向仇管家拱了拱手,又转向阿呆道:“小子,手艺真不错,酒量就更好。不白吃喝了你,这块牌子送你。他日有缘,或可凭此借些助力。老夫这就去了……”
此时,咱们的仇大管家顺势就要起身挽留,盘膝榻上不觉如何,这一站起只觉天旋地转的厉害。堪堪两次都没挪动窝儿,好容易摇摇晃晃地挺直了膝盖,下一刻就直挺挺地栽了下去。嘴上那句客套话也只说到半句。
阿呆手忙脚乱地接了那块牌子,还不忘伸手扶住仇老头。支支吾吾地说了一些什么,可声音却离自己越来越远,舌头好像也和自己不亲近。依稀只记得那老者说是姓吴,还说这里离圣女峰已经不远,连日来气候反常……若图个稳妥,还是尽快远离……云云。
言尽于此,不再客套,那老者和大汉转过几棵大树,身影渐渐远了。
至贱二人组目送一番,回头再看这一老一小两位。只见俩人口鼻歪斜,哈喇子老长,就这么瘫软在榻上。相互间竟然奇妙地支撑着,半躺半跪地也能睡得不省人事,这姿势还挺难拿的……
二女左等右等,终于盼来两摊烂泥,心中嫌恶自不必说。小苗情窦初开,毕竟惦念心上人多些,不顾禁忌也要钻进车厢看护一番。原本深恨这位不知深浅就喝个烂醉,脱下外袍才发现他浑身都是汗水。上手擦拭,却撞见他后背两道深长的刀疤,心肠又不禁一软。
难得好干净的苗小姐不辞辛劳,十几条毛巾,足三大桶热水,才将阿呆打理出点人样来。苗家上下自然也少不了忙里忙外,点灯熬油团团转。从上到下,没一个不念叨这位坑人姑爷的好。至贱二人组不想听也听见了,只想找个地缝丢这位爷进去。
那边的仇管家就没这待遇,被伙计囫囵放躺在帐中,好歹算是盖了床被子。慕容氏进来时,掩鼻掖了掖被角,就算是照顾了。瞧见这为老不尊的家伙就来气,临走还不忘狠狠掐上几把解恨。估计胳膊上少不了淤青,就这、仇管家都没哼哼一声,死猪就是这副臭德行。
……
日上三竿,阿呆一觉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却是一大张马脸,老夏那双牛眼还是如此水汪汪地,居然还带着些许幽怨。没等这家伙开口,阿呆就大气磅薄地吐了他一身,事先连点征兆都没有。老吴手疾眼快地拿痰盂接住一半,喷溅的秽物呛得哥俩只想咳嗽。眼见着,这轿厢里是呆不了人了。
捂住口鼻替这位拍了又拍,顺了又顺,又耗去半个时辰。等阿呆自行运功一阵,精神略好,这才发现昨夜竟下了一宿的大雪,时值午后也未停歇。
天地白茫茫一片,晃得人睁不开双眼。雨雪风霜之下孕育出雾凇奇观,枝头满满皆是树挂,打扮得苗家山岭如仙境一般。
只是两个叫不醒的醉鬼是个意外,让进山成了笑话。此时,很多人都眯着眼对着老林打哈欠。阿呆一个人站在中间,显得毫无觉悟。
他原本还想把昨晚的断片儿接回来,可总是凑不全乎。倒是小蝶自动自觉,连骂带笑的说了个大概。虽然戏谑的成分一贯的太多了些,好歹让阿呆回忆起些事情。
心念一动间,一缕灵力钻进铁环,那块锈迹斑驳的牌子就出现在他手中。这就想拿出老者昨晚送的那块,详加印证一番。
邪了门了,记得临睡前明明撰在手里来的,怎么就没了?就像是约好了一般,小苗施施然飘过眼前。她手里正摇着一段五彩软绳,下方拴着的东西就好生眼熟。果然是你拿的?
要说,想从女子手里讨要件东西忒费劲,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先要闹上一会儿再说。当着外人还不好动手动脚地,这位爷把人话都说出花来了,才哄骗到手。真不知女子何时想和你闹着玩,时机掌握的不好,被挠两道血槽算是轻的,真等下了大狱都没地说理去。
阿呆将两块牌子并排摆在几案上,那两个铁足的字样异常清晰。只不过大泽里捡到的更显古拙,质地却是新得的更通透一些。尽管边角残损、沁蚀斑斑,仍然一眼就知道,都是来自一家的东西。
小苗毕竟年轻,对铁足这两个字所知甚少,估计当初讲的人也没指望她能用心记忆。小妮子只对莹润的血凰石感兴趣,在她眼里,这东西的样式应该毁了重来,如果能雕成个挂坠才好带着。
阿呆需要个指点的人,小蝶这尊唠叨神离开的太久,跟他这个外乡人一样无知。
眼见得一日的行程生生被俩醉鬼毁了,山庄这支队伍就有了大把的时间。昨晚的事故是个警示,越是自家的地头越得做好人防工作。
大伙正在热火朝天地加固营地,砍伐树木修补简易的栅栏,十几只獒犬也被放出来充当斥候。仇管家难得安生,一早就被慕容氏连掐带卷的鼓捣起来。此刻刚刚忙完,才要歇口气。
“……要说这追风和铁足啊俨然就是两个旅修的宗门。外人不知两家的总坛在哪里,内中背景这些更所知寥寥。只知道,其门下的弟子常年在几处天堑行走苦修。那些打磨筋骨呼吸吐纳的法门很是特别,平常又行事诡异,与外界甚少来往,显得很是神秘……”
“早年间家主还在的时候,曾提起过几次。当时老奴还年轻得很,对这些事最是好奇不过,所以记忆颇深……”
老头宿醉,精神颇差,本来谈兴缺缺。阿呆嘴上哄着,手里布着好茶,小苗很有眼色地奉上水果。尽管伺候得并不如何舒服,仇管家的话匣子到底还是被捅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