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家的心思你别猜,等有朝一日她悲从中来,你想不知道已经晚了。哪怕她掩饰的非常辛苦、非常努力,就算她宁愿把心用冰镇起来,用膜包裹的层层叠叠。终究在那么一天,有那么个人、那么件事儿,让包装松动融解,仿佛一切都是为了保鲜。如果情是把钥匙,那么在女子世界里,就会有很多把期待的锁。
男人的心思、就老摆在心底比较憋屈的地方,弄得终年不见阳光,时间越久埋得越深。他可能会为了这事骂大街,打个人毁个物也不新鲜,可绝不会表白。其实、何尝不想拿出来晒晒,可惜倾述的人和时候都不对,所以他在等那个人那时候。父母也许会以为他病的不轻,朋友也许会就着酒劲走差了道儿,让明月照沟渠,这怎么可以?于是他只能一直等下去。最郁闷的就是,等他遇到了对的人,对的时间,突然发现那事根本就不是事儿,还是不说也罢。所以只好烂在肚子里,等着小蘑菇冒头,结果这一等、顶多等来了绿毛或者木耳,到死也不会长出灵芝来。
当莲儿被亲情这把钥匙攻陷了心防,阿呆却在悲情的路上越走越远。因为他发现山寨的前途走到了十字路口,自己貌似成了挑头的,手下俩半人却压根儿就不听他的。
老夏是想进城都想疯了,这回可逮着机会,当然是削尖了脑袋往下扎根了。要说老吴是最坚定的一个,那就是:老夏到哪他到哪,要饭都行。合着就指着我哥一个是吧?什么发展大计、什么雄途伟业,谁提的谁干,反正人家投了份子,死活都是你的事。阿呆这回是知道了,啥叫‘大主意你拿,大方向你也走先!’这还不好翻脸。
想拿江湖大义捆着人家,最后连个消极怠工的面子都没给,就算精神支持都懒得应付一句。害得这位跟小墨告了半天的别,磨磨唧唧的还指望有谁挽留一下。痴心妄想么不是。
清罡城外,只身一人,包袱在虚空里,影子长长的托在身后,散修的人生就应该游离在人群之外,型散而意不散的。其实,阿呆也就是破瓶子长了一好嘴,以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现在有个购物狂加话唠要养活,负担很重啊。手头刚刚缓一缓,咻的就干干净净,这谁受得了。最窝心的是,他自以为含辛茹苦,人家小蝶可压根儿不这么想。
“你看看,以前是给自己当佃户,饥寒交迫地倒也捞个情愿。现在仨人都指着你一个,这就不平衡了吧?”虫儿习惯性地拱火,阿呆就浑不在意的应道:“其实,要不是你大手大脚地,再养几个都行”。
“呀?不是你非要去盗仙草,不买这些东西你怎么去?你当你很厉害是不,还谋定后动,除了傍着我、你的谋在哪儿呢?再说了,除了几样是我的,还不都是给你买的?亏不亏心呐你?”回回都是这样,花光晶石的罪魁就应该是他,还敢露出一星半点的心疼,找嘴抽呢是不,买的时候你死哪儿去了。
“对!都是给我的,那还吵吵啥?顺顺利利把东西取了,才是正经。要是白搭了这一趟,我看真就是竹篮打水喽。心疼晶石还有个屁用?”说到底,阿呆还是有点担心的。
老天爷是很配合地,一场豪雨适时地砸在赶路人的头上,南方的雨云还是赶到了最北的聚汇之地。几千年前,清罡城还是戈壁中的绿色希望,然而赤海荒原那毫不间断的攻势,让森林退缩再退缩,最终将它孤零零地留在了荒原里。也许用不了多久,这座名城就将被修者抛弃。这仿佛是必然的,就像欲望是希望的本源。生火做饭需要柴薪,雕梁画栋需要木方,林地土壤肥沃需要给灵谷腾地方,光秃秃的山上采石又很方便,于是,春风吹又生的机会也没了。
索取是人类的欲望,尤其是他成仙之前。这是一切希望的最初形态,两手空空、拼命哭号抓挠的新生儿,多好的演绎了“我要”的概念。兔子一生思念青草,野兽会永远怀念它。不过、它们一样悲催、更无法逃脱被追杀的命运,跟着的可不只苍蝇,还有自诩万灵之主的双足动物。生生不息吗?未必。有谁管过青草的欲望,凭啥它胡萝卜就能在药房里卖?
阿呆从满世界找书看,到找猎物,找生计,现在又开始找麻烦,找危险,并没有人逼他,可这位爷就是想找点什么。可能他只是不安于现状,不想呆在原地,可要说原地和现状有多不好,眼下他又说不上来。曾经有一次,他很确切的知道要找什么,可两年雄关漫道寻了去,人家却说你回去吧。
那位倒霉的前辈大概也是这样的人,为了如此飘渺的目标而孤身犯险,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就拿这张地图来说,上面的信息少的都可怜。要不是对寂灭岭地下的忘忧城印象太深刻,阿呆也不会如此上心的琢磨。
从发达岭向下望去,整个大泽笼罩在深深的瘴雾中,真的是无边无沿,加上阴沉沉的雨幕遮挡,根本看不清哪怕一角。阿呆长长地吁了口气,转头盯着地图凝眉不语。心中盘算着,如果是绕过整片大泽,向左是枫坡深处,向右是绵绵群山,都是艰难险阻的未知之地。反不如先横渡过去,留下标记,再沿岸边分块搜索。看来这位前辈当初的境遇,倒是与我现在的情形差不多。
小蝶很爱看这位深陷烦恼,这可以最大限度地体现她的睿智,倒是与神马男人的专注无关。此刻、这小虫儿正舒服地半卧在图上,一只小手拄着肥腮帮,呆的地方正好是大泽与小山之间,像极了一块天然的绿色草甸。那位越纠结,她就越是滚来滚去的装闲暇,不时还掏出那块绿帕子,抖啊抖啊求关注。
“图呢不是这样看地,要是就这么张来历不明的野图,本姑娘才不会跟着瞎折腾”。
阿呆无语,有点习惯了,这小东西时而端庄时而邪恶的来回抽风。知道她要说,谁拦不拦着,都没用。
“你想横穿这片沼泽,但你知道你是从哪里开始的吗?哦呜,好吧、就算你到达了彼岸,可你如何知道那是岸,这可不像你家庆元江的堤岸,磊得四四方方的内。你怀疑这座小山,没错,那里一定都是山”。这里有个顿挫,卖关子吗,当然有他的节奏。阿呆不急,他也有他的耐心。
果然,就还有下文:“这里最凶险的是什么?那就是这片瘴雾,只要你钻进去就失了方向。想不打转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想辨清楚景物?别做梦了。你看,这里的边界为什么这样模糊,因为那里肯定分不清边界,要么是水少了,要么是雾淡了,总之不会很明显”。
“哦!”阿呆牵强地应了,知道还没完,就象征性地捧了一句:“那接下来呢?”
“其实,不过是障眼法罢了,你看这里”。
小蝶说着,将手中的那方绿帕子丢在箭头下方的位置,透过薄薄的一层绿皮,三段短短的弧线,显露在图上原来的虚无中。看上去应该是连绵的几座土丘,细看之下,土丘南北还各有一道细细的水纹。小蝶拖着那绿帕子一路上爬,原来那两道水纹向南连着小山,向北连着大泽阴面一条小河。
这道机关很阴险呐,望而却步者或许还能活命,大意冒进的就悲催了,还好爷有小虫在手。瞅把它得意的,蠕动起来让观者肉麻,自在者却是闲庭信步。这手帕子挥就挥了,您就别配合着扭腰啦,怎么有点风尘味呢?还、看这里、看这里、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勾引?想什么呢。
自此、一切就简单了,小河、小河在哪呢,顺着大泽北岸走吧,那黑色的泥水流在这青山中应该很是显眼,的确不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