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她真的是个天才,能将如此玄妙的东西拆解开,做到由繁入俭。”落寞拓也在心中说道。
他不止一次听到那些匠师们的震撼,更可贵的是,这些想法还有无数的可能。就像她在那套茶具中所做的,还有那些来自异界的文字,就像打开一道不寻常的门……
整个下午,他就握着这道异样的符,从海港到工坊,很久都没松开过。
在这座叫望山的城里,无极之地的工坊还有很多。而无一例外的,都是些落寞家专营的东西。包括这里已经很难捕捞的落玉珠,还有极受世家欢迎的碧水珊瑚。
但这些产品精妙的工艺,还有一贯热销的业绩,并没让这位少主开心。望着忙碌的匠人们,他显得心事重重。
当那套熟悉的青花茶具上桌时,这样的情绪并没平复,甚至更加的强烈:“或许这才是暹罗最该钻营的。只是,这样的研究我们真的忽视了太久,也放任得太久了。”
而在场的人并没听懂他的意思,还以为望山城又会多出一处大型的瓷窑。但让他们困惑的是,这里的土壤太粗糙,非常的不适合造瓷。如果外运的话,又非常的不合算。这或许就是缺少知己的烦恼,落寞拓也贵为少主,他的贴心人却真的太少了。
望着家里的智囊们一脸的迷茫,落寞拓也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
如今的暹罗是如此繁华,安逸的结果就是极度的向往精致与奢靡。太多无用的细节,太多奢华的噱头,耗费了无数匠人的巧思与心血。或许暹罗并不缺乏能工巧匠,也不会缺乏新鲜的创意,但这样的心思真用到地方了吗?
起码,一件真正的杀器,在这里就毫无需求,更没人去潜心研究。
各宗各门,宁肯耗费无数的财力物力研究所谓的极致,却在大陆的未来上敷衍了事。这何尝不是极大的短视?
看看那些繁复的符文吧,只是为了穿出一点点舒适,就可以耗费无尽的人工。再看看那些光芒夺目的珠宝吧,只为了造一片仙境的迷雾,无数的南人魂断在天南山的酷寒中,用冻伤截肢的代价,挖掘所谓的极品冰髓……
他想起那些曾经的局,还有那些无比奢华的晚宴。这样的风潮到底消磨了什么?
虽然落寞拓也并没高尚到无私的地步,还是这股潮流里的佼佼者,但现在,这真的感到厌倦。
“我们还能靠着侥幸,赢得什么吗?那我们还在等待什么?”落寞拓也感慨的说道。
在他的身边是两个老者,都是无极之地资深的幕僚,也是少数几个明白他意图的人。但他们只是在维持沉默。
这里,几座大工坊的话事人也都在,他们正希望聆听未来家主的演说。但面对少主的万丈豪情,他们无法回答,更不想对此发表任何的评论。
对这个年轻人越了解,他们就越不敢说什么。在十四郎那淡然的外表下,住着一颗狂野的心。而上位者最大的特征就个‘孤’字,那通常意味着一意孤行。这在他众多的事迹里,已经得到了充分的印证。
如果此时两位老者胆敢迎合,或许一场弥天的耗费就要上马了。他们绝对相信,在暹罗还没有一份订单的情况下,年轻的少主依然会这么干。而他们的本职,却是守家待地,严防行差走错…
他们并非对那个预言一无所知,但他们依然不会轻易赞同。因为预言始终是还没发生的事,而为了一件还没发生的事,人们往往缺乏热情。这和商人的预期,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与一万年的安宁相比,一场百年战争或许才叫投机。他们无法对巨量的投入负责,更无法为遥遥无期的利益表态,那样的后果是灾难性的。
这片大陆绝不缺乏新奇的想法,也不会缺乏海量的资金,只是缺乏决定的那个人。但决定,往往并不都英明,或许落下教训的时候更多。
落寞家从来不缺智者,也从不缺乏进取之心,所以获得的教训也特别多。事实上,在很久之前,他们就这样做过,并为此付出过惨痛的代价。
就在那次大战之后不久,无极之地就曾经出现过一位仙君。而且,他几乎成功了。
他不但说服了时任神君,更让无极之地身先士卒。
那是个激进的年代,倾八宗之力,甚至全大陆的力量都被动员起来。暹罗迎来了史无前例的变革,万众一心的投入到他的理想里。试想,一旦真的成功,那将是一个由无极之地命名的纪元。
随之而来的,符阵这个偏僻的流派,在那个年代获得了重生。无数古老的符阵迎来了革新,威力无穷的大杀器被不断研制出来…更加惊天的耗费是,那几座奇迹般的战车之城。
如果将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比作战争堡垒,而整座会动的机关之城呢?它们才是真正的洪荒巨兽……
但最终,冀求的新攻势并没来,也就没有了后续的战争。
百年的军备,暹罗人大兴土木,甚至重整河山,却换来沉寂千年。直到赤海荒原再次干涸,一切都没发生。这些旷世的设施,也在历史的尘埃里腐朽,又经过更多的千年直至今天。
没人能承担这样的损失,连当初那位神君也不能。而当初同样激进的无极之地,自然难辞其咎,更迎来了漫长的低迷期。
这个过程是如此久远,以至于,悠悠万年逐渐跌落到第八宗的地位。还差一点,就迭出了世家的排名。
而更痛心刻骨的是,直至今天,竟再没有出现一位神君。也就是说,无极之地再也没登上过大陆之巅。
落寞拓也自然知道这些,但他就是无法平静。尽管那些年华已经老去,先祖的过往或许是前车之鉴,但在他来说,一切都还没发生。是的,他还年轻,也正因为他还年轻。
于是,他毅然的说了下去。
“当年,我们没有迎来第二场大战。可谁又能说,那些准备是无用的?而且谁能肯定,这一次也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