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栓和螺母、机芯与齿轮,这些东西不止是种文明,还可以如此恐怖。
那个男子是失望的,在巨大的痛苦到来时,他也没见到她。在最后的时刻,他的思想终于被彻底压碎了,而不是啥反省和再造。他的灵魂也没得到任何救赎,不过是另一种方式的毁灭。
“看看吧,这就是他们说的仁慈,这就是他们说的平等。连处决也是如此残忍,即使是战争也不用这样……”
只不过是第二天,老头却是醒着的。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觉得很痛苦,而且,还让他身边的人也能感受到。小得桑知道爷爷并不是坏人,他只是在折磨自己。他无法接受自己的无能为力,尤其是面对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
这些族里年轻人,命运是如此相似。在风华正茂时就彻底沉沦,即使放弃了尊严,却仍未被冀求所接受。
他们被压榨,从心里开始骨瘦如柴。他们曾希望通过努力获得尊重,所以辛苦的劳作与不顾性命的狩猎,在窗缝里希望学会哪怕一个冀求文字。
然而,他们努力收货的一切,被以极尽低廉的价格收购,却不得不在高昂的物价前忍受屈辱。而那扇知识的窗,被关得更紧,那条缝隙里总是塞满胶布。他们的最大成就,是从一家奴仆被交易到另外一家,在这个庄园劳作到另一个。直到生病或死去,再被丢到野地里。
而那些沾满血汗的物产,被端上了别人的餐桌,成为豪华晚餐的一部分。而那些厨余垃圾却依然丰盛,但宁可拿去喂肮脏的豪猪,也不会给他们。
因为,他们不配,他们是低贱的罪民。
作为世袭的族长,老者知道年轻人对未来有多么重要。但面前这具尸体,还有广场上冷眼旁观的行尸走肉,就是他们的未来。
在回家的路上,确切的说,即将是曾经的家。老者平静的对孙女说道:“明天你必须离开了,哪怕死也不能死在这里。”
小得桑很害怕,因为她可以听出来,老者并没要和自己一起走。这也许比看行刑更加可怕,更加的阴冷。她很想恳求爷爷和自己一起走,哪怕风餐露宿,哪怕是拖着,她也想和他在一起。
但接下来的话,彻底的打消了她的念头。
“真的非常抱歉,我的乖孙,你还这么小,却要一个人上路了。本来我还想再等几年的,但爷爷没多少日子了。所以……
记得我教你的吗?那些功法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弱,它很强大,那是一颗猛士的心。……你一定要好好利用。
…在你绝望时,就用自己的血浇灌它,然后含着它,用我教你的法子融化它……,它会指引你接下来的路。”
小得桑自然有很多话想说,但是老者丝毫不给她机会。
“……我所说的帝都,并不是那些家伙说的‘奥斯特维拉’。那是更南边的地方,在一片高原之上。或许现在它的名字已经改变了,因为那里是暹罗,那片高原叫做云梦。
如果不是今年的南陆气候太反常,还真的不敢送你去。也正因为这样,这里不久之后就会变成大战的前方。你不会相信,这里将变成一片海港,就像隔壁的‘班佳尔港’一样。到时候,这里会停满帝国的舰队,成为真正的兵城……”
也许是想起了什么,也许是被痰堵住了,老者突然又开始咳嗽,还伴随着沙哑的笑。
“是啊,战争不远了,那曾经是我们这群人的最爱。到时候,所有的傻瓜都会去,尤其是我们这些罪民。他们一定希望用血的功勋,洗刷什么狗屁的恶名吧。
但我要说,千万不要相信帝国的谎言。冀求这块土地,已经欺骗我们太久了,我们除了血和肉,已经一无所有。但这一次,卡隆家将不会为任何人战斗,如果要!那就为自己战斗吧!”
就在得桑加错一脸茫然与错愕的时候,她的后颈上挨了沉重的一下,然后她就昏了过去……
清晨,阳光从枝头费力地落下,一双纤细的手抓起了一面水晶小镜。于是,露出一张娇好的面容。然后,另外一张俊俏的脸也探了进来。
没法子,这片简陋的营地里,镜子可是稀罕东西。而女人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照啊照啊的。小苗已经开始了第二个动作,那就是描啊描啊。这个画面有种奇妙的美,怪不得很多男子把这当成种乐趣。
而小凤刚刚弄好自己的发丝,正往牙齿上涂盐巴,本该没空的嘴里说着话。
“千里迢迢的,就混到这地步?呜呜,还真叫一个贱。呜呜…你自己慢慢画吧,老娘可没兴趣为谁打扮。清汤寡水的,就是方便。”
对这种每天例行的牢骚,小苗已经完全免疫了。只是,小凤本是个不相干的人,陪着自己冒险不说,还要面临日常的窘迫,这很不好意思。所以,小苗决定也例行的安慰一番。
“其实,这里留我一个就好了,挑个日子你还是回寻羊吧。毕竟那里更舒服些……”
这句话的效果非常差,小凤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净说废话不是!我现在回去,如何能舒服得了?你妈要是逮住我,还不活剥了我?怎么!这是要卸磨杀驴了?”
“哪能呢!我就是看不得你苦,而且、而且……这里确实太艰难了些。还有就是,好像你对阿呆哥挺烦的,真的不用为了我忍着……”
“又是废话不是?咱们投奔的人可是他,他可倒好,让那莲儿管着咱们,自己就撂挑子躲猫猫。我说,这样的男人你到底看好他哪样?趁着你娘没寻来,不如一起回去算了。不过是在娘亲面前跪一跪,不信你娘还能打断腿的嗦……”
女子真的是奇才,满口咸盐依然可以保持口齿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