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为了印证这一点,就一定会有什么被挂在这些架子上。于是,就有两队长枪兵从那栋建筑里走了出来。
他们最大的特色,就是每个人都配着一面圆盾。虽然只是镶嵌在左侧的小臂上,形状并不大,但擦拭得非常干净。或者有点过于干净,更像是某种饰品。而那些夸张的长枪或许过于长,反射出的白银光亮或许过于晃眼,让人怀疑它的实战效能。
当皮靴在石板上落下,发出铁掌的敲击声。加上甲胄构件的摩擦,这些声音带着某种奇妙的韵律。让这个正午的氛围,都有了点萧瑟。
然而,一个明显是口中含着核桃,头被黑套完全遮住的人,却让这个气氛变得有点异样。因为,除了长枪兵的步伐,还有那个人被拖过广场的声音,这里实在太安静了。
不知是什么时候,一些人流安静的涌向这里,他们无声的从门斗里、巷子里显出身形。这些默默的身影,掩盖在长袍下,像是没有脚的孤魂。就算是羔羊涌向草料,也会发出点咩咩的声响,但在此刻,真的太静了。
就这样,数千人涌向这里,只是片刻,深灰色与纯黑色就覆盖了大半个广场。
这个过程异常的迅速,仿佛都是有备而来。然后,一小撮穿着红袍高冕的人走出了那栋建筑。簇拥着他们的,还有十几个手持大剑的甲士。一切显得很有条理,应该演练了无数次。
这是在前世今生,都很熟悉的画面。当那个人捆绑在架子上时,不用猜都会知道要发生什么了。一双明显被夹碎了的脚裸,向某个方向夸张的扭转着,还有黑褐色的残血滴落在地上……
行刑、或者屠宰,在九州也不会太文雅。或许会换个称呼,也不外乎明正典刑之类。而这样的典礼,通常都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正午。不仅是不约而同的默契,更多的是宣誓强权的正大与光明,它不容侵犯。
而人群里,满身酒气的老头走向前排,他的手中紧紧的攥着另外一只小手。那是得桑加错的手。因为肮脏还满身异味,没人会阻挡他前进的路,还很利落地让出了一条很宽的地方。
按理说,一个平民是可以站在适合观看的位置,但谁都清楚这不是原因。而不远处,就站着小酒馆的老板,老皮克。当看见了老者,居然还将帽檐抬了抬,这是个朋友间才有的随意招呼。而所有看到的人都知道,他们或许曾经一起长大,但却不会是朋友。
当阳光经过尖塔的正上方,那个大大的十字阴影也正好落在这些架子中间。于是,几声钟鸣应景的响起,在异常安静的当下,顺利地响彻了这座城。
接下来,在一顶高冕之下,一块奶黄的羊皮被摊开,自然是某人的罪状与裁决。
而接下来的每一条罪状,好像都很耸人听闻,引来人群里一声声惊叹的呼吸。而数千人同时吸气,就会出现类似‘哦’的声音。
与此形成鲜明反差的,是那个老者,他好像一直在默念什么。那情形在这样的场合里,显得更加另类。
那个声音很轻微,小到只有得桑加错才能够听见。那是无数句谩骂,包括若干个‘胡扯’、‘骗子’、‘都是谎言’!
但透过老者的表情,人们只能看到庄严与肃穆。好像是在念一篇经文,或者来自某种祷告,显得非常熟练与自然。
而那个苟延残喘的刑徒,因为被堵住了嘴巴,难有任何的作为。对自己的罪状,他只能报以本能流淌的口水,还有呜呜的浑浊声音。
在冀求,很少会给人喊冤的机会,更不会上演好汉大呼:十八年后碗大的疤啦之类。而没了这样荒唐的剧情,整个仪式缺少了无数的趣味。
不过很快,仪式的高潮部分就来临了。
当那个黑色的头套被掀掉,一张异常年轻的脸露了出来。这属于一个不到二十岁的男子,明显被仔细的拷打过。因为那个核桃撑开了他的嘴,那里面已经没有一颗牙齿。于是,不断有带血的口水滴落,他变得年轻而狰狞。
当另外一个容器套在他头上,男子彻底的崩溃了。大滩的液体从残破的长袍下流出来,那是难闻而特殊的气味,让旁边的行刑手低声的咒骂着。人群中间,更是传出几声轻笑,明显来自某个妇人。
小得桑不忍再看下去,而她的爷爷却用力的捏着她的手。那表示他希望她看下去,并且一定会看到结束为止。这对十二三岁的她来说,显得异常残酷。
很难说得清楚,冀求人对追逐机械文明的执着,那是种极端的狂热。在这囚徒头上,是一个带着十字把手的头盔。一个简陋但沉重的构件被卡在了他的下颌,类似九州的大号枷锁,但明显更加坚固。因为,它的两端都固定在架子上,下面还带着足够粗壮的支撑。
现在,那个男子彻底无法动弹了,只能惊恐地睁着双眼,目光里该是无尽的绝望。可是等等,好像还有些东西,那是一丝探寻,他好像在人群里找什么。
按照他的罪状里说的,那应该是个同样年轻的女子。而在当下,那个人铁定不会来,但他依然拥有最后一丝希望。
在临终的一刻,他盼着她出现,至少能说一句公道话。比如,他只是出于年少暮霭,希望和她交谈,而这些她并没拒绝。或者,虽然他很想献出他的初吻,但他真的还没做。
然而,在他的罪状里,他勾引了她,然后无耻的占有了她。这是对冀求法典的亵渎,为此,他必须接受惩罚。
而这惩罚不止包括他的身体,还包括他的思想。哪怕他已经被阉割,他依然必须让思想也做忏悔。那个精钢制造的铁箍就是手段,它的上面有一个小绞盘,会随着旋转而不断向下挤压,直至他的颅骨破碎。
当阿呆在地底看见那些巨舰时,他就无比震撼过。那些构造神秘的机关,曾让他终生难忘。如果他知道这将用在行刑上,不知还会那么惊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