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方端明显陷入了别样的情绪,他的叙述里带着深深的担忧。
“……这些海水在侵天山脉前无所作为,但在山势和缓的北方就是巨浪滔天。那里将出现一个巨大的缺口,大到你无法想象。
那里有辽阔的海岸线,地势平坦的向内陆延伸进去。届时潮水会从那里登陆,直接灌进赤海荒原里。浩瀚的荒原就成了一片坚硬的海床,就像马厩里的水槽。
现在你知道有多可怕了吧。
也就是说,到时候它会向风暴海敞开,就像一万年前那样。赤海荒原会成为真正的海,一片红色的海……”
如果别人不懂还情有可原,可阿呆严重不同。别忘了,他受过强烈的刺激。
此刻,他正在想象那片戈壁变成汪洋的画面。真到了那么一天,他曾经用来窥探回头镇的小山坡,或许只是一处暗礁吧。
但这完全不是重点,他只是从内心深处感觉到寒冷,那是深深的恐惧。现在终于知道了,那些巨舰是如何抵达寂灭岭的。
那根如擎天巨矛般的桅杆,曾经给他多么深刻的心里阴影啊。原来那些桅杆上曾挂满了帆索,它们就那样乘风破浪,航行在原本的荒原上……
他不知道一片海和一片戈壁那个更可怕,他只是觉得荒谬。迄今为止,他并没听说那个宗门是航海世家。在这些仙君之门里,他也没听说过叫水师的堂口,他甚至不知道暹罗有没有水军。
他只知道一万年前,冀求就能造出那样的杀器。如今过了那么久,他无法想象冀求能建造出啥东西。
或许,孤寂了一万年,已经证明赤海荒原的凶险,它该是称职的天堑。可一旦它成了坦途,在如此漫长的海岸线上,就将避无可避,防不胜防。
三年来,阿呆的足迹就在这一带,来往于那几十座边城。它们完全看不出一点海防的作用,那些只是集市和村庄。那里的修者,当了一辈子旱鸭子,没准河沟里都会晕水吧……
小女子之所以没有拒绝,是因为她感觉到了涡旋的不同寻常。当她才刚误入了阿呆的心房,二者之间似乎就被动的建立了某种联系。
这和以往单方的侵扰完全不同,那是发自两颗心的试探和吸引。刚刚,她感到另外一颗在狂跳,自己那道涡旋就跟着不稳。而如此之近的距离,让她被完全的打扰了。不光如此,一丝淡淡的担忧也传染给了她。
这真的很奇妙,就像是刚刚她在那处地方遗落了什么,此刻还正捂在这呆子心里……
随着阿呆与云梦方端的交谈,一些最担心的事被证实了。这是片安逸太久的大陆,它对待东西两片大洋的探索少的可怜,那几乎无限趋近于无。或许怪不得暹罗人,风暴海和折戟海的凶名不是白来的。
比之风暴海的望而却步,折戟海的天威更加过犹不及。
在大陆东边的海岸,在那些繁华的城邦,八宗的势力经营日久犬牙交错。海上的贸易和渔业也十分的兴盛。然而一旦进入到折戟海的深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与近海的昌盛相比,深海就是无限荒凉的坟场。
因为,那里有一条横亘南北的恶魔海域。它是如此浩瀚,据说一头绵延到北方的万仞帝国,一头连着登封神域。
这里自古被称作‘轻鸿深渊’,是上古之人带着诗意的调侃。用来形容它的海水之轻,轻如鸿毛。那片海域无法漂浮起任何东西,据说连一片羽毛、一片树叶,都会沉没,更别提船与人。
而貌似平静的海面之下,就是幽深的海槽。没人知道它究竟有多深,多宽。就像没人知道那里的海水多重,这才是真的无法承受之轻。
曾经的探险者们也杨言过征服它,可惜结局都一样。就像这片大洋的名字一样,折戟沉沙不知所踪…这片海是迄今为止最名副其实的天险,却是离传说中的登封神域最近的道路。如果真的可以征服,那么或许会抵达彼岸的神域。
阿呆想不到那么远,他对冀求舰队的描述同样震惊了云梦方端。毕竟典籍里的记载和亲眼所见是不同的。描述的真实度甚至能再吓尿自己一回,听众们就更觉得惊悚。
“那些庞然大物真的是精金打造的?还有六层那么楼高?那不就是塔了…如此强悍的东西,它们真的可以击沉吗?”这是明娃脱口而出的问题,也是在场所有人心中所想。阿呆无法解释,如果可以,他不介意将啥破湖的水抽干,让壮观重见天日。
现在他十分想念九州的南元朝廷,起码内卫水师还有双层的平底楼船,雕梁画栋的赏心悦目。但这依然不是重点,既然忘忧城的传说是真的,那接下来的推测才更让人无法接受。
“冀求对前次的失败耿耿于怀吗?或者他们学会了宽容?没到那个时候,谁也不敢下定论。但我们宁可做最坏的打算。”
是啊,风暴海将在今后的百年里风平浪静,而在这片祥和之下,它正酝酿一场劫难。如果不是知道了太多秘密,或许还会心旷神怡吧。
然而从真相浮出水面,这种美好的憧憬就离他们而去了,也再和他们扯不上关系了。
每个在场的人,他们的脑海正浮现另一番场景,那是他们的梦魇。
……当赤海荒原里灌满了海水,那道将暹罗和冀求分割开来的鸿沟也消失殆尽。等那些噬岩蚁和戈壁怪兽们遭受了灭顶之灾,那里也沦为一片安详无比的内海。
正因为有了海水,天空中白云朵朵,或许还会阴沉似黑夜,它电闪雷鸣大雨滂沱……也正因为有了不再单调的天气,曾经最大的威胁,那些无法躲避的酷毒炙烤也就没了威力。
也许就在你还开心,自己的家换了海景房。还为附带空旷无人的沙滩浴场,而心醉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