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湘杨,主上让我代问一句,唐云袖,究竟是谁的孩子。”那夜唐家大祸,母亲与她来不及躲藏,可屋中能藏身的地方只有那狭小的床榻下,情急之下,母亲只得将她藏在那儿,千叮万嘱告诉她,无论听到什么,都不可出声。
她不记得自己在那床榻之下躲了多久,只觉得身子都快冷的僵硬了,后来也不知是谁将她从那狭窄的榻低带了出来,她在满府血色中,看见了一具具收敛在院中的尸首,都是一些她熟悉,却又记不得名字的面孔,他们睁大着眼睛,脸上的表情惊恐而狰狞,还有,那站在血海中周身透着儒雅贵气的矜贵少年。
她听见他说,“你就是唐云袖?”声音清冽,还带着少时未脱的稚气,却已让她那惊恐了一天的心安抚了下来,后来……晨央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的凝重一扫而光,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手抓着那门框上,眼角都笑出了泪来。
夜色静谧,晨央手撑着一把油纸扇,沿着那石子小路小心的走着,这漪澜别院说大不大,却也不小,从她居住的卿瑶阁走到鸿鹄亭时,那放在小炉上烧着的水才将将冒着热气。
小炉旁放着一个褐红色的陶罐子,瞧着有些眼熟,晨央迈步走至亭中,伸手拿起那罐子闻了闻,不由得一下笑了出来,涵霜那丫头,一听到说有贵客,竟是将她本想拿来压箱底的顾渚紫笋茶给拿了来,生怕怠慢了那位贵客似的,罢了,今夜倒是让他有了口服,晨央笑了笑,将罐子放回了原位。
鸿鹄亭下,是一眼活泉挖成的湖泊,夜色下,湖水泛着墨一般的颜色,湖中饲养着不少的锦鲤,这会子已是入了夜,亭中虽是挂上了灯笼,却是一条也瞧不见。
此时水已沸,取下稍晾一会儿,待触之温度适宜,才在茶盏之中拨入一点茶叶,冲上水盖上盖,放到石桌对面,自己取了一盏,双手捂着坐在那美人靠上。
雪夜无月,阴沉如墨晕染一般,但见白雪片片从中轻盈落下,纷扬似柳絮漫天飞舞,落在湖面,片刻便散去了踪迹,只留下一圈小小的涟漪,亭中灯影绰绰,照着那不过方寸之地似笼着一层薄纱。
“品茶观雪,如此惬意潇洒,晨央,你是不是还忘了捎带一个人?”鸿鹄亭外,有一年轻男子手持一盏青灯,灯影映照出那张清隽含笑的面容,他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将那颀长的身子都裹在里面。
晨央闻声看了她一眼,随即笑道:“怎会忘了你尹世子的份?总归今夜,你是个有口福的。”晨央从美人靠上起身,灯火下,美人肤色白皙,似一块上等的羊脂白玉,黑眸璀璨熠熠,隐含一丝清浅笑意,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此时,美人手端着一盏茶立身于他面前,浅笑盈盈。
尹宁澜听了她的话,不说话,只是挑着眉看着她,眼中似有好奇,晨央见他并不接她手中的茶盏,她亦不勉强,端着茶盏转身便要离开,尹宁澜见这到嘴的茶要飞了,赶紧出声挽留道:“诶,你做甚?那是我的,别端走,别端走。”
晨央面露狐疑的看着他,见他眼睛一直看着她手中的那盏茶,忽然笑道:“你不是不要的么?”说着又将手中的那盏茶递过去,只见他喝了一口整个人便愣在了那里,错愕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