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政、王妧二人回到家中,来到书房。王妧说出了王姗那时的打算,却依然没能从王政口中得到第二间如意楼的信息。
思索间,王政忽然想起一事。
“或许,如意楼不在滁州,而是在南沼。”王政猜测道,“去年,阿姗来滁州时,待的时间并不长。我隐约听她提到,靖南王当时在找她的麻烦,她答应了靖南王许多苛刻的条件,才把事情平息了。”
南沼六州,是靖南王的封地,也可以说,靖南王替朝廷镇守南沼,才使南沼获得安定。靖南王军权在握,在南沼只手遮天,王姗怎么会把第二间如意楼设在南沼,还开罪于靖南王?
王政不愿再看到兄长的子嗣有任何闪失,于是他说:“我可以先派人去南沼打听,但是,你要有准备,和阿姗打交道的人,并不都是通情达理,和善厚道的。”
王姗去世得突然,她攒聚起来的力量很容易便会土崩瓦解。就像雀部,如果没有万全一在,它早已被周充剪除干净了。
第二间如意楼现在是什么情形,谁也无法想象。
这时,郑氏使人来请二人去西厅,她对王妧到来后的第一次家宴十分重视,王政也停止了交谈,对王妧说道:“你先回去梳洗,等会,还会有一位客人要来。”
王政没说是谁,王妧只当那位客人是自己不认识的人。她走回居所,却在半道上被六安拦下。
“刚才回来的时候,我们好像被人盯上了。”
六安如此慎重地来找她,王妧一下子就想到暗楼的人。出现在松平县客店的那两个人被六安击退,王妧预想他们一定会找机会卷土重来。只是,他们这么快又找到她,将来她走到哪里几乎都无所遁形,这才麻烦。
“他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王妧既是在问自己,也是在问六安。
“我想,滁州城也有暗楼的势力。”六安一边看着王妧的反应,一边说道。
王妧不可能置之不理。
“要把它找出来。”
六安满意地勾起嘴角,他已经替王妧想好了法子:“我们出去一趟。”
王妧一听便猜到了他的意思,他是想和上次赵玄的人跟踪他们时一样,故技重施?可是,王政一家特地为她办了家宴,她能肆意缺席吗?
六安看到王妧脸上的犹豫,不过,他发现她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走吧。”王妧找了个仆从去告知王政夫妇,她有急事需要离开,等她回来再亲自去谢罪。
镇定了心神,王妧上了六安准备好的马车。马车笃笃地驶出了鸣玉街,如六安所料,他们一出门就被人跟上了。接下来,便是找到机会偷梁换柱。
谁知,六安却在城中兜起了圈子。王妧发现,他们已经是第五次经过同一间包子铺了。她的耐心在这段不短的时间里几乎消磨殆尽,正当她要开口询问六安到底要做什么的时候,马车在一间热闹的茶馆门前停了下来。
“就在这里。”六安有些故弄玄虚的意味。
王妧下车来,回头看见跟着他们的那人满脸不敢相信地现出身形。她知道六安的判断是对的,可她却看不明白六安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闲云茶馆”四个字的招牌高高地挂着,这是一间二层的阁楼。茶馆里筑了个台子,一个怀抱琵琶的女子正要退场,听众们纷纷把赏钱掷到台上去,有个侍儿笑嘻嘻地捡着,场面十分热烈。
台下正中的位置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他既没有出声叫好,也没有轻浮地掷出赏钱,可那琵琶女却径直朝他行了一礼,仿佛她刚才尽心尽力的演奏只是为了他一个人。
中年男子从几道注视着他的目光中发现了异常,他一边起身一边转过头来,越过王妧,直直地朝六安望去。
他年近半百,面容沉稳。当别人望进他那双明镜般的眼睛里时,只能看见那上面映着自己的影像。
王妧当下便意识到,对方是个很难对付的人物。
他把目光从六安移到王妧身上,依然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他离开他的位置时,王妧不假思索地跟上去。她听到有人称他为“白先生”,而他也十分客气地和对方打招呼。
茶馆角落有个通向后院的小门,王妧二人经过时,被守在门边的伙计用锐利的眼神扫视了一遍。不过,伙计并没有阻拦他们。
后院和前厅只有一墙之隔,却显得清静许多。这里设了数间茶室,那位白先生止步于西北角落的那间茶室门口,他看见二人跟上来了,便推开茶室的门,隐身入内。
六安伸手拦住王妧,往前迈一步,使二人前后的位置做了调转。
王妧没说什么,从刚才在前厅的情形来看,那个人对六安的关注超过对她的,或许,她不该那么早就下定论断。
茶室虽小,布置得却很雅致。光线从纱窗外透进来,映着些绿意。窗台边的高几上摆着一盆狐尾百合,清新可爱。
三个座位便设在这生气勃勃的窗台下。
白先生坐了上首,提着袖子给手边的小火炉添了几块碳。
“请。”他伸手请二人坐下,随后自顾适意地煮水烹茶。
不一会儿,清香四溢的茶水便注入了三个薄如蛋壳的瓷杯里。王妧看着他像是不知烫手、烫嘴似的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心中称奇。
“能找到这里,你很机警。”他用一种欣赏的语气对着六安说,“不愧是红姬手下调教出来的。”
六安听到“红姬”这个名字,神情明显冷了下来。王妧也确定了对方是暗楼的人无疑。
“怎么?你主动找上我,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白先生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和红姬算是平起平坐,只要我开口,她不会再咬着你不放。”
他熟知六安的一切,也毫不掩饰他对六安的企图。见六安的态度没有一丝松动,白先生笑着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王妧身上。
“王姑娘。”他清楚王妧的身份,也大概猜到了她的心思,“有个句话叫做‘以卵击石’,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