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中昏昏如也,有道人影悬在房梁之下。那人手脚不由自主地胡乱挣扎,本能地在和死亡斗争着。
王妧试图上前抱住对方,谁知却被踢了一脚。
她来不及呼痛,从袖中抖出那把黑色水纹匕首。把一旁被踢倒的条凳摆起,她踩上去,高高伸出手中的匕首,割开了束缚着那人脖颈的素绫。那人失去素绫的牵拽,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王妧听到对方急促的干咳,便知对方没有大碍。她揉了揉腿上的痛处,走到几步远的方桌旁,点上了灯盏。
一个神色凄楚的女子面庞显露在王妧面前,同样,王妧也被她惊疑的目光审视了一遍。
她试图要说话,谁知只发出几个暗哑的音节,错愕从她红肿的眼底一闪而过。
王妧想了想,走近她身边,将匕首换到左手上,然后对她伸出了右手,明显是要扶对方一把。
女子抿了抿嘴,最终搭上王妧的手,站起身,对着王妧深深一拜。
“湘湘惭愧,蒙姑娘相救,不胜感激。”她说话时还是有些不自然,应该是在方才自缢时伤到了咽喉。
王妧听她自称“湘湘”,又得知了她的重生指数,自然也确认了对方就是她要找的人。
“你为何要寻死?”王妧话中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同情和关切。
湘湘一时被王妧的态度刺激到了,为何这位姑娘出手救了她,转身却变得这么冷漠。
在今天之前,她还认为就算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她还能选择一死来明志。可直到被死亡的恐怖笼罩住,她才幡然醒悟。
“我不想死。”呢喃着重复了几次,她才冷静下来。随后闭上眼睛,她神色痛苦地摇了摇头:“我该怎么办?”
王妧听到她说出“不想死”的话来,眼神柔和了一些:“你有什么难处,不妨告诉我。”
湘湘垂下目光,到了这个时候,就算告诉对方又有什么用呢?但又想到对方既救了她,还愿意听她倾述,她告诉对方又有何不可?她杏脸上的肌肤细腻光润,如果刚才没有哭过的话,她的眉眼原本应该长得很秀美。
两人在方桌边坐下,王妧听对方徐徐说来。
“我曾是滁州城德馨班的人,”湘湘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也算出身伶人世家,祖上三辈都是名角。可我父母早逝,只有和我青梅竹马长大的楠哥哥始终以真心待我。上个月,富商徐老爷给德馨班发了名帖,请我去徐府唱曲儿,我去了之后,徐老爷意图对我行不轨之事,被我强硬地拒绝了。后来,他又三番四次向班主提出要纳我为妾,班主也和他通同一气,楠哥哥替我说话,却被他们……”
说到这里,她已泣不成声。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湘湘才又继续说。
“他们害死了楠哥哥,还伪装成楠哥哥是失足跌落山崖,意外身死。徐老爷财大势大,我又苦无证据,谁会听我一个弱女子的一面之词。我只能逃出滁州城,可走到这松平县,我已经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积蓄,而且前路茫茫,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一时想不开,才……”
湘湘拿袖子将脸上的泪痕擦干,神情坚定:“不过,我想明白了,我不想死,也不想让楠哥哥白白死了。我要回去,找到他们害死楠哥哥的证据,让他们付出代价!”
“你说那个徐老爷财大势大,你很可能有去无回。”王妧平静地说道。
湘湘点点头,说:“我知道。可我苟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下次再遇到和他们一样强取豪夺的人,我只能继续逃到无路可逃,最后不甘不愿地被逼死?”
王妧嘴角微动,她站起身来。
“我的意思是问你,需不需要帮手?”她稍微低下头,“反正,我到了滁州也无事。”除了和万全一取得联系。
“姑娘……”湘湘欲言又止,“我不能把姑娘牵连进来。徐老爷富甲滁州,我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才决定回去的。”想到这里,她的身子又是一颤。
刚刚经历过生死关头,她怕极了,但让她更害怕的是,那种从心底侵袭至全身的绝望。
“你什么时候需要我的帮助,就到……”王妧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就想办法来找我吧,我会在滁州停留一段时间。”
湘湘怔怔地看着王妧离开的背影,直到王妧迈出门去,她才脱口问道:“姑娘,我该如何称呼你?”
王妧侧头,轻声说了两个字。湘湘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半张着口,欲语还休。
回到自己的房间,王妧还没来得及放松下来,她背后肩脖处突然吃了一记痛击,随即她两眼一黑,昏迷过去。
“终于找到了,颖江上的漏网之鱼还真不少。”身穿黑衣的女子面带嘲讽地出现在房中。此时破空声响,她曲腰后翻,险险避过朝她袭来的暗器。
另一个身形中等、手执一条九节鞭的男子轻轻落到她原来站着的位置。
“你干什么!”黑衣女子怒上心头,喝道。
“没什么,只是看你做了蠢事,循例提醒你一下。”男子将九节鞭缠在腰间,若无其事地说。
“别倚仗着资历对我挑毛拣刺,下次你再偷袭我,别怪我翻脸不认人。”黑衣女子咬牙说道。
男子嗤笑一声:“偷袭别人本就是你最擅长的事,我用你最擅长的方式对付你,怎么,你输不起吗?”
黑衣女子用行动回应了他的挑衅。她腰间匕首倏然出鞘,直指对方袒露的颈脖。男子镇定自若,眉也不抬地说:“你还有一个目标在隔壁,难道你想断只手、断只脚去迎战?”
他说着看了晕倒在地的王妧一眼:“如果你没那么蠢的话,她可以帮你不少忙。”
女子手中的匕首停顿在半空中,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她没忘记,那个人在他们的围攻下逃出生天,她如果不能证明她的实力,也会像其他八人那样被放弃。
她重新调整了心态,静心凝神,不再看三步之外的那个男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