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妧回了袁家,一夜无话。
袁老夫人一早起身,便到花厅等着王妧。她浮躁的心虽然在昨夜王妧回来后踏实了一些,但在没得到王妧的一句准话之前,那颗心还是悬着。
比她起得更早的是家中的仆从。她一到花厅便有下人来回报说,有人以王姑娘的名义送了一车礼来。
袁老夫人即想请人进来,却被告知对方除了交代这几句话,放下礼盒和一箱王姑娘的行装,便离开了。下人询问,是否把礼搬进来给袁老夫人过目,袁老夫人略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看一看再说。
那人托付要交给王妧的箱子不大,也不重,一人足以搬抬。可装着礼物的锦盒却有二十个,一个个打开来看,古玩字画,金玉明珠,即使不是内行人也知道件件贵重。其中有个扁狭木盒里装着的两对百年老参吸引了袁老夫人的目光。这百年老参,他们袁家要找也不是找不到,可若要她找来四支外形相近、大小一致的,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有这样的家底的人家,难怪能养出像王妧这样的孩子。袁老夫人坐回到椅子上,一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直到下人问她,是不是把箱子送到王姑娘那里,袁老夫人才回过神来,说道:“对,就该这么做。”也不知道她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回应下人的话。
用过早膳,袁老夫人才见到王妧和袁珠携手而来。换上了原有衣饰的王妧气度内敛,不再让人从人群中一眼识出,但是,一旦有人把目光放到她身上,便会发现任何珠翠瑰奇也掩盖不住她自身发出的光华。
“祖母,姐姐说,愿意陪我去联诗会,我可以去吗?”袁珠说得小心翼翼,每次只要她用这样的语气恳求,袁老夫人总会答应她。
袁老夫人却看向王妧,见王妧神态自然地点点头,她才松口答应了。
袁珠笑得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她又问:“那我可以带着桃枝和竹青一起去吗?”
“她们两个你可以带上,不过,从今天起,让玉梅也跟着你,你大了,祖母也老了,很多事你都要慢慢上心了。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你可以问问玉梅的意见,好好想一想为什么,再来说给我听,知道吗?”
袁珠听到头一句还很高兴,可听了后面的话,她心头又变得有些沉重,她几乎想说出不去联诗会的话来,却又听到祖母的柔声安慰。
“去吧,玩就要玩得尽兴,祖母的话你要用心听,事也要用心做,知道吗?”
袁珠点点头,但她的心却像垫着棉花,提不起来,也放不下去。她自去告知两个丫环,做好出门的准备。王妧留下陪袁老夫人说话。
袁老夫人首先提到礼物的事:“这些礼实在是太贵重了,我们受不起。”
王妧早已从袁家下人口中听说,心知那是朱顶的手笔,便说:“老夫人收下吧,那只是一点心意。您在我落难之际伸出援手,比那些要贵重得多。”
“可是,你也助我袁家攘除危机,这份大恩,我们袁家何以为报?”袁老夫人的神色变得激动起来,王妧没有给她带来坏消息,她只能猜测是王妧帮了他们而不愿张扬。
王妧唇角微动:“所以,我才说那些礼只是一点心意,不值一提。”
袁老夫人一时语塞,好在王妧没有让她陷入为难,她听到王妧开口说起她最想知道事。
“马有才勾结山贼,意图不仅在他和袁珠的亲事,更是在袁家的家产。马有才不怕惹恼了老夫人,因为他一早就将老夫人视为障碍。不过,现在的他已经掀不起风浪了。这件事牵涉太大,仅凭一人一家之力是处理不了的,非得军督府出马不可。所以,老夫人必须为袁家守住这个消息,连袁珠也不能告诉。”
袁老夫人听了王妧的话,先是一阵后怕,然后才冷静下来,郑重说道:“我会守口如瓶。”
此时,袁珠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桃枝和竹青。袁老夫人吩咐人去把玉梅叫来,又嘱咐袁珠出门不要惹事,但也别怕事。她希望袁珠最后一次无忧无虑玩乐的时光过得慢一些,又迫切想让孙女成长起来,心中滋味也颇为复杂。
一行人出了门,王妧原打算自己去见孟池,让袁珠和丫环们去联诗会,谁知袁珠不同意,一定要王妧和她一起去联诗会,还说是袁老夫人吩咐了的。最终,王妧做了让步,带着袁珠先去了遐远商行。
云天街车马喧嚣,依旧繁华。一匹青花宝马拖着一辆香车,稳稳地在遐远商行门口停下。袁珠迫不及待地探出头来,昨日她还没逛到街北就累坏了,今天和王妧一起来遐远商行,正好弥补了遗憾。
袁家的马车早已引起商行中刘管事的注意。少东家今天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件事,他要是不打起精神来,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少乱子。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他便看到了孟池此时为之烦心的对象。孟池派了若干手下去打听王妧落脚的地方,快一天了都没半点消息,没想到王妧却又找上门来了。
使个伙计去通知孟池,刘管事连忙迎上去,请王妧等人入座。王妧道明来意,希望能够见孟池一面。刘管事并不意外,正要开口,没想到楼上匆匆下来一人,打断了他的话头。
王妧看到孟池,便站起身来,然而对方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让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王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孟池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要问出这样的问题十分难为情,又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我正好也有事要对你说,不知道能否找个可以说话的地方?”王妧接过了他的话。
孟池连连点头,见王妧带了同伴,他又主动向袁珠告了罪,请刘管事代他好好招待王妧带来的客人,然后才请王妧随他上楼。上次两人见面时,孟池为了替朱顶隐瞒行踪,让王妧觉得他言行不一,但他骨子里依然是个玲珑人物。
袁珠脸色有些窘迫地谢过对方,一问刘管事,才知那是遐远商行的少东家,孟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