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数日,王妧都闭门不出,只有在夜里商船泊进港口时,她才会出来透气。港口有明灯,与天上半轮明月相映。夜风袭人,仿佛一切都安逸静好。
“姐姐!”袁珠从王妧身后跳出来,见王妧并没有被她吓到,她撅着嘴说,“姐姐出来也不和我说一声,叫我好找。”
袁珠目光澄澈,语气亲昵,一如她在袁老夫人跟前撒娇时的模样。王妧看了她一眼,又听见她继续说道:“明日就到云州了,我真舍不得和姐姐分开。”
不管是欢喜还是忧愁,袁珠心情一点一滴都写在脸上。王妧忽然开口:“你今天早上还说,回到云州就能见到阔别多年的好友,这不是好事吗?”
袁珠听了,垂下眼帘,有点羞赧的样子。
“祖母说,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我爹娘在我小时候给我定了一门亲事,对方来信问过祖母很多次了,祖母也不好一直推托。”
“所以,你是要回云州成亲的?”王妧明白了她的意思,难怪袁珠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袁珠抿着嘴点点头,吞吞吐吐地说:“可是我担心……”
静默许久,王妧才接口道:“难道你担心他相貌丑陋,品行不佳?”
“不是!”袁珠拼命摇头,又叹了口气,才说,“他是个秀才。”
王妧又不明白了,秀才怎么了?
“我,我无父无母,也无兄弟姐妹扶持,你说,他会不会嫌弃我?”袁珠一急,话便脱口而出。
王妧也不知该如何宽慰人,她只能引开话头:“他是秀才,明年会试,他不下场吗?”
“嗯?祖母没和我提起这个。”袁珠疑惑。
电光火石之间,王妧脑中出现了重生修正系统的声音。
“启动任务——目标人物:袁珠。身份:皇商之女。任务:将目标人物的重生指数降为五或五以下。奖励:寿命三十天。”
王妧眉头蹙起,竟然在这个时候接到了袁珠的任务。难道袁珠将会遇到生死劫数?王妧一时连袁珠在她耳边说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可他们又经常写信来,祖母叫我先宽心等候,马家对这门亲事是不是还算是满意的呢?姐姐,你说呢?”
王妧无意识地点点头,袁珠见了,又高兴起来。
是夜,又多了两个不眠之人。
………………………………………………
广临渠上大大小小的港口,吞入吐出,每年少说也有千万之数。云城港便是其上最大的四个港口之一。南方漕粮漕船,都经此北上,而像袁家这样的商贾,也依靠着漕运便利输遣货物。
日已过午,商船停靠入港,袁老夫人早将一切安排妥当。同行三艘船上的货物和行装有序地卸运,等车马装载完毕,袁珠才下得船来。她早已等得心焦不已。
三乘小轿等候在港口附近的空地上,袁珠携着王妧和两个丫环慢慢走过去,老夫人却仍在吩咐家仆做最后的扫尾。
“船上又闷又不方便,姐姐的伤好得也慢,如今这里到我家了,我该当好好招待你。姐姐你就多留几日吧。”
王妧这次没有推辞:“我确实还要留在云州几日,给家中送个信,也看一看这云州城的风光。”
“真的?”袁珠面露惊喜,“我太高兴了!”落后了一段路程的袁老夫人远远看见袁珠手舞足蹈的样子,轻笑着地摇了摇头。
这时有个二十许年纪的妇人提着一个竹编的花篮沿着排成行的车轿走近几人,她高声招呼:“几位姑娘买朵花儿戴吧,都是老手艺,城里的夫人小姐们都爱这个。”
妇人见她们舟车初到,必定不了解云州城的景况,才说这话。
袁珠看绢花红的粉的,装了一篮子,便伸手拿起一个,再细瞧时,又觉得它做工草草,比之她在京城广源楼见的不知差了多少,她便又将绢花放下了。
“姑娘再看看,这还有呢。”妇人见袁珠有心,忙从绢花堆里挑挑拣拣,又翻了几朵出来。
袁珠脸上讪讪,妇人热切的言行让她拉不下脸来拒绝。她随手指了一个,叫竹青取些银钱付与妇人。
竹青办事认真,对于袁珠的吩咐她向来听从。她解下腰间荷包,询问妇人绢花的价钱。谁知一个身影从旁侧斜窜出来,以几人来不及反应的速度抢了竹青手中的荷包后夺路而逃。
王妧只看清了一个浑身灰扑扑的男子身形,她心里时刻想着袁珠的任务,此时也只顾着察看袁珠是不是受伤了。
竹青急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奴婢,去追?”
袁珠连连点头,看到竹青抬脚追去,她竟也想跟上去。
王妧一把拉住她的手,浮上心头的数字让王妧大吃一惊。王妧镇定下来,脱口而出:“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就敢追上去?”
“可是,竹青一个人……”袁珠犹豫道。
远处,袁老夫人看到有事发生,即让家仆快速赶了过来。
“让他们去追。”王妧看了赶来的袁家家丁一眼。袁珠听了,连声吩咐人去把竹青追回来,也不管荷包被抢的事了。
卖绢花的妇人见到情形不对,嘀咕了一声:“这绢花就送给姑娘了。”随后她急急离开。
王妧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等到袁老夫人赶到,袁珠急急想把发生的事说出,却被袁老夫人伸手止住:“回家再说。”
袁珠只得垂了头,率先入了轿子。
袁老夫人望着家丁离开的方向,站在原地没有说话。等了一会,家丁们终于带着竹青回来,同行的还有一个打扮得风度翩翩的青袍男子。
“老夫人!晚辈来迟,让老夫人受惊了。”男子十分恭敬地长揖一礼,接着才表明了身份,“晚辈有才,得知老夫人今日抵达云城港,家母特命我来接老夫人。家中已备下薄酒,还请老夫人移步,好让我们为您接风洗尘。”
袁老夫人脸上不为所动。一到云州就遭人抢了荷包是奇怪了些,但也不是什么惊人的事。但再遇上马家的人急巴巴地赶来献殷勤,这就值得她斟酌了。她这些年陆陆续续收到马家问候的书信,信中次次不忘提起两家的婚约,她可不会把唯一的孙女托付到别有用心的人手上。
“这位是珠儿小姐?”马有才眼中放光,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来,正是竹青先前收着的绣着两枝嫩竹子的荷包。他见到王妧穿着袁珠的衣裳,在众人之中显露出不同来,便把她当成了袁珠。
“小贼胆大包天,竟敢抢了珠儿小姐的荷包,我刚才已将他拿下,扭送到官府去了,再也不会叫珠儿小姐蒙受这种惊吓。”
袁老夫人往前走了两步,挡住了马有才的目光:“这是我一位故交家的孩子。珠儿搭船累着了,家中也还有一堆事儿等着,只能辜负马夫人的好意了。”说完,她便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马有才目光往袁老夫人身后探了探,愣着不出声。袁老夫人一个眼神,立即有家仆会意,上前接过马有才手里的荷包。
这下,他更想不出拒绝的话,只得无奈地转身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