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灯光在易幼飏讶异的大张嘴巴下由昏暗转完全的漆黑,他只在视线完全进入黑暗前,看清她巧笑倩兮,举指黏纱,敷于面上,声音悠悠荡荡,眉骨倾城。
“也是,我的任务!”
灯光再次亮起,是笼罩着舞台中间的大亮乍起,刚才在身边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在灯光之中,盘膝与地,手臂大开,过大的裙摆将她缠着红绳穿着铃铛的玉足,隐于若隐若现的布料中,手臂上除了和脚上相似的铃铛手镯,还有缠着的红绫,与头上脑后束发的红绫银线相承相应,飞天髻,灵蛇抹额,远距离看下,倒真和那位鸣月大姐身形差不多的,都是属于纤弱而修长的身形,只是近看之下未免有些漏洞,比如他这个距离。
虽然他不晓得“他”是从哪里弄来的什么,垫在自己胸前,可是她那身板,高度和分量,和那位大姐比起来却稍显稚嫩年幼了些,虽然“他”本身这样的妆容也不比鸣月大姐逊色啦!好在,能在看出他与鸣月不同的这个距离,只有他,若还有人不巧正认识鸣月,又刚好视力比较好眼睛比较毒,那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了,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秋风咧咧,她的红绫飞纱乍起,起舞的姿势也转动,缓慢而动人,光芒从她头顶慢慢散开,着亮了周围的舞台,漫天黄沙的颜色,破损的庙宇,风干的石头,奇骏的岩石,而她,是这偌大风沙舞台中的一点红,九天上乘风而下的瑶池仙子,飞天一舞,穿越时空光驱,跨越秋寒夏署;她径自起舞,无在乎时光飞逝,烈焰寒冬,舞台上最亮的一点,还是她所在的周围。
易幼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上她的节奏的,只是傻傻楞楞的寻着本能反应,在她踩什么舞步时吹出什么样的音调。
在这样精心布置的舞台上,他的存在只是个配角,甚至连让人注意到他的存在都没有刻意的去雕饰,却那么自然而然的在角落上,仿佛他本该就出现在这样一幅画面里,本来就是为她而存在的一般。
笛声悠扬而浑厚缓慢,不同于先前两人的几次斗气斗技,全是气势磅礴的争奇斗艳,这是一次唯美和雄厚的合作,合成一起,便是磅礴而圣洁的舞衣倾城。
舞台中间吸引着所有人目光的舞者,跟着笛声的起伏舞步由缓转快,脚下灵动,手上生辉,红绫飞舞,裙纱摇曳,一舞动,一投足,无不传着神韵,带着风情,她是最灵动的舞者,也是最风情的神圣,画的与东华鸣月几分相似的冷眼飞眉里,有着独属于她的慧黠灵秀,本来东华鸣月传授的妖舞倾城,在她现在跳来,倒是一个爱玩的仙子随手拈来的兴头之舞,没有规则,没有了限制,她自由,奔放的舞着自己的美丽精彩,仿佛用生命在跳着,将自己的全部光华盛放在这一刻。
台下的喧闹随着台上的舞蹈进入高潮,越来越多的人屏息凝气,生怕一个岔气便打破了眼前的灵魂之舞,角落边的易幼飏亦是目光不转的盯着她,手指似乎有自己的思想,在晶莹碧翠的笛空上跳跃。
她飞转……
他的音符悠扬长啸。
她手舞……
他的笛声缓而多情,如同在诉说着绵绵情语。
她扭、转、踢、划、放、收、止,每一动作……
他的指尖跳跃,幽静而绵延,悉心跟随。
这支舞,风中起,静中舞,与之配合的整首曲子只有在中间的时候一些鼓点琴鸣相合,更多时,只是笛声,清清凉凉,缭绕在天地中,只,属于他们那方的天地中,而响彻全场,笼罩铜川城,不可谓不倾城,不可谓不动人。
直指笛声落,舞衣停,光芒再次由大而小的收拢到红衣女子的身上,易幼飏举步,一步步上前,牵起她手,将她引在后边一些的位置,那里不知何时放了一张椅子,辛儿收手笼裙,端端坐在椅子边缘,在面纱后面含笑静看哑然的全场。
这支舞,她跳的是东华鸣月的,又不全是,她料想就是有人看出,也不能指出什么,最多以为东华鸣月改了舞风,或者正在探索一种新的风格,绝不会想,这是两个人跳的显现出来的效果。
她虽没有东华鸣月的妖娆媚骨,也没有她的身材修长迷人,但是做戏嘛!视觉效应的帮助下,她还是有自信可以不被人认出的。
她要做的只是跳支舞而已,其他的,自有东华鸣月真正的舞班团队来处理,拔得头筹后的工作,才是她的重点,而如今,已经进行到募捐竞争这一块了。
所谓募捐竞争,在她有意的误导下完全成了一种竞拍模式,拔得头筹者,得天下第一艺技,世人皆知,第一艺技自出道以来近十年,从来只是卖艺,任谁多么大的官和名声都动不了她心分毫,直指几年前铮铮铁骨的孟翰良以一人之力参倒了江南一带大小近两百名从政人员,平息了江南官逼民反的****,她一句话,让多少崇敬这位正义年轻且英俊不凡的政坛新星的闺中少女,碎了一地芳心。
“孟翰良是东华鸣月的人,孟翰良只会有东华鸣月一个女人,谁还想做孟翰良第二个女人,先来问我东华鸣月认不认同再说。”
谁都知,东华鸣月可以称霸天下的,不只是舞艺,还有那传说中没有男人可以移开目光的妖异美貌,若说长安的第一才女和柳家之女皆是难得的美人,也只能算是后起之秀,真正可以以美貌称霸的,江湖中,除了这位第一艺技,恐怕也没几个女人了。
自此,没有女人敢再踏足孟翰良的家门,连家里给他说亲的老母,找人给他找户门当户对的人家,也没人敢应承了,孟翰良对她的态度,也只属于不否认,不拒绝,但是谁敢在他眼皮底下强迫这位大姐做些下作的勾当,那这个人的一辈子,轻则断送在牢狱里,或者流放多少千里,重则,午时问斩,端看他寻出来的罪名大小而定,所以东华鸣月近些年在江湖上还有一个名号。
“毒寡妇”!
毒不是说她毒,是她要跟一辈子的那位铮铮铁骨的大人油盐不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毒,寡妇也不是说她是寡妇,是每个窥视了她的男人,家里的那些女人不是成了真寡妇,就是成了活寡妇。
所以这女人这么多年招惹的怨念也着实不少,可是不知道人性本来就是那样,还是很多男人就是那样,得不到的,偏偏还是最心痒难耐的,平时东华鸣月走到哪里不是一波一波的男人,眼睛定在她身上拔不开的?如今有了这么个一尝所愿的机会,还不挤破了头皮往这钻呢?
端看台下,辛儿就没少见在长安,或其他城市见过的一些所谓名流面孔,看来她放出的风声传的够快呀!这才几日?那么远地方的人都赶来了,看来美色的力量压根不亚于英雄的影响力呀?嗯!有机会还要再用用这大姐的美名才行,这次给她坑的实在有点多了,亏本了,得找机会坑回来才行!
一番竞争下来,最后只有三个大户在场上互不想让。
一个是毫无意外的长侯府小侯爷,在小管事的鼓窜下一把一把的下狠手砸银子;一个是位于东侧的莲花楼的蓝衣男子,男子有点眼熟,她眯眼望去,不是太近的距离下她只觉得那个身影有点熟,似乎是刚见过没多久的,她估测着,可能也是熟人;第三个是楼下贵宾席的一个年过半百的胖富甲商人,每次一个价格,看看台上端坐着的美人,又肉跳着往上砸钱。
“一千五百两!”
小侯爷气急败坏的大跳着举着自己的牌子,台上鸣月的管事喜笑颜开的大声吆喝。
“长侯府小王爷一千五百两要今天的募捐头筹!”
台下的那个富甲商人满面纵横的肥肉又抖动了一下,咬咬牙,也举起牌子。
“一千五百五十两!”
周围传出嗤笑声,看来这位也坚持不久了,零头都上来了,台上的管事也笑了下,可是还是很专业的转回了正题。
“赵老爷以一千五百五十两的价格高于小侯爷之上,还有没有比赵老爷更高的价格没有?”
“嘿!这小妮子资质不错,短短一天内的练习,硬是给她跳出姐没有的境界来?当真是什么人命,什么人韵吗?这就是环境影响的差距?”
“你说谁?”
台下远远看着这些人性百态的孟翰良,耳尖的捕捉到身边一身侍卫服侍,却还是掩不住的妖娆媚态的女人。
东华鸣月怔然,随即笑开的回头电光乱射。
“嘿嘿!能说谁呀?台上的那个,你看她扮起女人来像不?我只当他长的稚嫩点,比别的孩子晚长一些,可今天你看,他将我的飞天倾城跳的可不比我跳的差,可惜就是个男孩子,你说她若真的是女孩子的话,我不是就有接班人接替这一摊子事,也能早日和你成亲做个贤妻良母了不是?”
孟翰良给她电的精神过胜成警惕紧张了,远离了她一点,毫不留情道。
“你这样的女子,能做了贤妻良母还不天下红雨夏日飞雪?我还怕我每个月都要翻修一遍房子呢!还是算了吧!你能不祸害别人已经算我最大的功德了。”
东华鸣月半个身子瘫在他身上,让他躲也没法躲,女人的香臂缠在他肩上。
“翰良,你好伟大,我也只能在你这里找到归属感了!”
孟翰良顿时红了整张脸,如避蛇蚁一般防着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你,你做什么!都是人呢!让人看见了不好。”
即便如此,前面的人都没空理他们,身后带的衙役侍卫却都肩膀耸动,隐忍的厉害,而另一个当事人,却丝毫没有他的扭捏,而且还很自豪。
“怕什么?天下人都知道孟翰良是东华鸣月的人,天下人也都知道,孟翰良只有东华鸣月一个女人,非、卿、不、娶!”
孟翰良的脸快要成炸虾了,对这个粘着身上的女人无可奈何。
“天下人都知道的东华鸣月在上面呢!你这个样子,别人只当我被东华鸣月抛弃,改投入了男人的怀抱!”
“没事!我们知道就行,来!亲爱的,亲一个!”
“你滚!”
……
“两千两!”
东楼上的青衣公子抿着茶杯,慢悠悠的又加了价,还是跳跃式极强的。
下面的声息顿时又顿了顿,骚乱已经越来越小,原来的喧闹起哄已经进入严峻状态,而那个将原来的风月之事推到这个浪尖上的人,却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罪恶一般,径自在那高楼上饮茶品茗。
“两千五百两!”
小侯爷气粗了脖子,跳起来吼。
“四千两!”
“你……四千五百两!”
喊到最后,只剩下这两个声音了,那个富甲商人早不知猫哪儿去了,他们的喊价同时也引起台上的两人注意。
辛儿眯起眼睛,真的想去认清这个人了,如果她没记错,这个人应该是她得罪过的,今天是特地来搅局的,或者是鸣月大姐得罪的,本来就是来搅鸣月大姐的局的,只是她运气不好,偏赶上她办事。
她椅子旁边的那个人手中的笛子握了又握,面上凝重。
台下的人,远处的东华鸣月和孟翰良也注意了这个态度很散漫,出手去很阔卓的人。
“嘿!辛儿还年纪不大还真捅了不少窟窿,瞧瞧,改头换面了都还有人认得出她来,这个关键时刻来搅局,活该!”
孟翰良凝视那个方向,幽幽道。
“今天来的人来头不小的人可不在少数,我听说辛儿前两天替萧禾卖琴的买家,也是一个来头不小的人物,辛儿那天那样奚落他又痛宰了他一顿,只怕惹的有心人上心了,今天能看出她不是东华鸣月的不知道有几位,万一有心为难,怕是救了萧家母子帮了我,反倒将自己搭进去了。”
东华鸣月的凤眼转过来看他,含笑道。
“怎么?心疼了?这个时候想到你的君子之道,患难之交了?”
孟翰良好气的瞪她。
“若不是想早日解决那位武长候,离开这里,我至于这么着急陷好友于不义吗?”
说着又看看天,有些焦虑道。
“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多一个人就多一份胜算,你的身手不错,让你和安公子去长侯府,你偏就要粘着我,万一有个什么事,安公子一个人没有照应,你说该怎么办?都这个时候了,不知道进行的怎么样了。”
东华鸣月好笑。
“放心啦!那个人深藏不露,可比台上的那两位靠谱多了,我的主要任务是你,你好好的,我什么都不在乎,别操心了,忧者伤身。”
“萧禾一琴值一千金,慕某闻以一人奏四琴之曲,乃世间不可多得,奏琴之人,自不会比那四把死物差,慕某决定了,五千……金!今日姑娘,就尝了慕某所愿吧?”
东楼里的人放了茶杯,缓步而出,辛儿总算看清了,果然是哪位给她坑了一把的公子,只是今日的他不如那天的衣饰普通,连气场也不一般的贵气了,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搅自己局的!
怎么?付了钱,拿了琴,不服气了,想坑回来?
抱歉!从来只有她坑别人的份让别人多坑她,除了那位妖孽大姐外还没别人呢!这位更别提!
“慕蔺云山?海上那位最风雅的海霸王?怎么回事?跑陆地上来寻花问柳来了?”
“今天来的人可真不少有来头的,这场募捐汇演看来要演变成强抢买卖了,这些人,不是皇亲又是贵胄,要不也是富可敌国的巨商,东华鸣月今天想既赚钱又为她的小情人守身怕是不行了,这一个个的,当真可称得上如狼似虎呀!”
“是呀!敲上面那位小侯爷还没放弃的意思呢!哎呦呦,红颜祸水果然害人匪浅,直教人越加疯狂呀!”
下面人的议论传到台上,易幼飏心里很不舒服,偷偷摇着辛儿的红绫,低语。
“辛儿!我觉得我的存在感太薄弱了,现在估计很难保证你无恙,我们先偷偷溜走,再想办法,好不?”
辛儿轻轻摇头。
“那也不能让今天的努力白费,而且这个时候我们走万一安公子那边没好,不是将你的好大哥丢进去了吗?这么不仁不义的事,你做的出?”
易幼飏为难。
“可是如今这么多誓不罢休的人,我真没信心可以抱着你的安全。”
辛儿轻轻摇他的手。
“放心,我保证好我自己的安全就行。”
随即又轻轻歪头,问他。
“我问你,你知道五千金是多少箱吗?”
易幼飏歪头,微微想了下。
“这个要看箱子的大小,金子的纯度了。若一定要说个数嘛!我想,按照你的身高,铺成一个单人床,可铺个三到五层,还是宽宽松松的那种。”
辛儿恍然,随后高兴起来。
“这么说的话,我还是挺值钱的,是不?”
易幼飏;“……”
这一舞倾城谈到钱,似乎,就没那个意思了吧?还是,由她这个倾尽风华的人来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