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波军是历史上长期活跃在汉末的农民起义军之一,与张燕的黑山军并雄于世。事实上,杨余觉得其实白波军的活跃度应该是要高于黑山军的。两相比较可以发现,黑山军一直龟缩于太行山内,偶尔攻破县城也很快被赶回大山之中。白波军则活跃于河东境内,北攻太原,南寇司隶。当然这或许是跟对手有关,毕竟能取得多大的成就除了跟自己的实力有关外,还要看对手的境界。白波军一直没什么像样的对手,而黑山军的敌人一直是实力强劲的袁绍。
这两只部队能长期活跃下去的重要原因是,这两只部队都比较低调,没有上来就称王称帝,更没有宣称推翻汉室、为民除害什么的,始终没有引来汉室大军的强力围剿。白波军的最高统帅郭太也不过自称白波将军。虽然这时候将军不轻授是极为荣耀的地位象征,但毕竟没有犯天子的忌讳。
统帅才自称将军,那下边的头目们自然只能自称为中郎将了。临汾县这一支白波的统帅自称讨逆中郎将,明叫李远。
在听裴青说过统帅的名字后,杨余就有种不祥的感觉。因为著名的白波军统帅当中并没有这个名字。换言之,这人在起义过程中早逝,要么死于战阵,要么被人兼并。无论哪种看起来都不是一个好结局。
杨余没能思考多久就在裴青的带领下来到了中军,帅营设在了故临汾县府。一群乱兵头目占了县府,只草草将尸体收了,连血都没擦就大大咧咧的坐里边了。
杨余刚跟着裴青坐下,一个身高八尺有余的壮汉就一巴掌拍在了裴青的后脑上,骂骂咧咧的说道:“裴老幺!某说呢汝一直不玩女人,感情是喜欢男人啊!”
杨余顿时恼怒的瞪着这混蛋,同时想着怎么才能弄死这家伙,居然敢说自己是兔爷!
裴青哭笑不得,只得解释道:“罗司马莫要误会,此乃某部管理辎重伤病的屯长。”说罢对杨余说道:“岂敢无礼!快过来拜见罗司马。”
这汉末乱世,人命贱如草,尤其这帮杀才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乱军。杨余只得忍着怒火,拱手说道:“拜见罗司马。”
这时旁边几个汉子凑过来,说道:“怎地汝裴老幺手下没人了么?找这么个小娘子当屯长!”
裴青对这群汉子就没对罗司马那么客气了,当即回骂道:“汝几个吃土夯地的蠢彘知晓个甚。快滚边去!”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用力拍了拍杨余的肩膀说道:“再不济还不比小娘子知道的多?尔等快看,小娘子皱眉头了,可是某拍疼小娘子了?”
杨余满脸怒容,手已经按到了剑柄上,豁出这条命也要杀了这混球。裴青见势笑了起来,像提小鸡一样把杨余提到了身后,说道:“少年人就是心浮气躁,汝程伯父与汝玩笑呢,怎还想动刀剑!”
旁边一群大汉也都大笑起来。早已见惯刀剑生死的程姓大胡子也没恼怒,笑着说道:“瓜娃子,怎这不经逗!汝这小身板还学人一言不合,刀剑生死?”
罗司马笑着说道:“程九,汝个混球欺负小辈算何本事!小辈是像读书人,不谙厮杀,汝需教教小辈如何算粮日后好去火头军,不是如何耍刀子!”
程九大嗓门的回道:“这是甚道理,某曲内,便是给大伙打牙祭的伙夫也需耍得了刀,上得了阵!”
旁边其他军侯笑着骂道:“汝个蠢彘,伙夫耍不得刀怎得下厨!”
程九瞪了他一眼,骂骂咧咧的说道:“就尔知晓,话多早晚被人割去舌头!”说罢对杨余说道:“来小辈,乃翁考较考较尔,一曲两百又五十人,人日饷半斤,一日一曲饷几何?”
杨余瞪了他一眼,如果自己有项羽那武艺,现在就一刀砍死他!
程九见杨余不说话又骂了起来,说道:“蠢彘,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知晓!日饷二百又五十斤!记得否!五日饷粮大概千斤!备足了粮草,莫要大伙饿了肚子,不然而定要受老大拳头!”
杨余没好气的问道:“那五日后呢?五日后不吃饭喝风么?”
程九一副怒其不争的表现,骂道:“汝怎这般蠢!五日饷千斤,十日便是饷两千斤!一月便是五千斤,额不对是六千斤!”
旁边军侯笑着骂道:“程九,汝个蠢彘,汝手下一曲人,何时带过六千斤粮草上路!给汝六千斤粮草,汝数的清是多少石?带六千斤粮草上路,靠汝曲五百人人肩扛?累不死汝个蠢彘!”
裴青也笑着骂道:“汝这蠢彘,不懂装懂,丢面子了?汝知晓六千斤粮草是多少?一曲人怎会带那多粮草?”
程九顿时黑了脸,吼道:“某算的便是这些!尔等竖子,自己算算某哪里有算错!”
“来,来,大伙一起算算,好好教教程九这头蠢牛,一曲人带粮几何。莫要令其带粮六千,累死这蠢牛还要拖累某等行军。”旁边的几个军侯笑着说道。
杨余一脸黑线,幸亏这群蠢货只是军侯,不是将军。如果白波军的将领都这么蠢,还打什么,赶紧投降官军吧。也难怪曹操会感慨诸军并起,无终岁之计,饥则寇略,饱则弃余,瓦解流离,无敌自破者不可胜数。感情还是高估他们了,他们连一个月都没好好计算过!
杨余其实很想告诉这群二货,首先一曲人一个月的粮草是七千五百斤,其次也用不着你们扛着粮食。你们的一贯作风不是走到哪里抢到哪里么?但是这一张嘴就打人脸了,一下子得罪这么多司马、军侯,那是中二青年才干的事情。于是杨余老老实实的站在裴青身后打量周围。
但很显然树欲静而风不止,程九感觉自己丢了面子,怎么也不算完,一个劲的吆喝着自己算的没错,纠集着一群军侯不让他们散开。怒目瞪着杨余说道:“竖子,汝看起来像个读书人。且说说某是否有算错?”
杨余朝他吐了吐舌头,笑着说道:“定是有误。这多司马、军侯眼镜明亮着呢。”
程九本来脸就黑,听了杨余一说,简直要化身包希仁,吼声如雷,喝道:“瓜娃子,是说乃翁眼瞎?看乃翁不撕烂汝嘴!”说罢还真就一把将杨余抓到身前,两只虎钳似的大手将杨余的小嫩脸往两边狠拽,疼的杨余眼泪鼻涕支流,含糊不清的骂道:“……汝这老……不……羞,……以……辣……骑……笑……(以大欺小)。”
旁边一个浓眉大眼的军侯大笑着拍了杨余后脑一巴掌,笑道:“程魔头的名字谁人不知,汝个乳臭未干的瓜娃子还敢戏弄汝程伯!”
程九黑着脸喝道:“王大眼,汝是说某不讲道理?”
浓眉大眼的军侯王大眼,笑哈哈的说道:“汝程九之名还用某说道一二?”
程九蛮不讲理的也拍了杨余左脑袋一下,骂道:“瓜娃子,过会儿再跟你说道说道。”话闭,砂锅大小的拳头就砸向了王大眼的大眼。
想来这群货也是经常一言不合拳脚相向,所以王大眼没有任何吃惊,麻利的侧身躲过了程九一拳,同时一个肘击狠狠的砸在了程九的胸口。杨余在一旁擦着鼻涕眼泪,当即喜笑颜开,俗话说十拳抵一肘,这一肘击肯定剧痛无比,为自己报仇了。可是另杨余意外的是,程九跟个没事人一样,顺势就勒住了王大眼的脖子,然后猛地用力要将王大眼按倒在地。
杨余这才反应过来,感情这货穿了铁甲,是故意将胸口送过去让人打的。反正不疼,他倒可以顺势将人勒住。这货一点也不像外表那样粗犷,反倒是个心机婊!
这时候厮打的两人已经引起了全屋人的注意,一群精力过剩的汉子瞬间围了过来,各自为两人加油。加油的话也全是些污言秽语,杨余也是开了眼界了。一直以为自己后世玩LOL的时候那群小学生就是国骂极致了,到这里跟这些土匪头子一比简直不值一提啊。
杨余胡思乱想的时候,程九跟王大眼已经双双抱在一起,在地上打滚了。而且神奇的是,王大眼居然翻了身,现在居然勒着程九的脖子把他压在了地上。喝道:“小九,可心服?”
“服汝老母!”话音未落,这夯货用后脑重重的撞在了王大眼的额头上,然后猛地用力居然又翻身将王大眼压在了身下。俩人同时用力摇了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下。不等程九说话,王大眼抱住程九的脖子,居然活生生的将这两百斤的壮汉砸到地上,掀起一阵粉尘。
这俩汉子的搏斗看的杨余一阵眼晕。自己简直愧对穿越者这个名字,其他穿越者那力压张辽、吊打甘宁,简直是项羽、李存孝活在当世的既视感。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别说张辽、甘宁了,就眼前这俩不知名的夯货,动动手指都能把自己按死。无与伦比的挫败感!
杨余郁闷的时候,围观的汉子中一个大胡子军官吼道:“是某部雄武好儿郎!汝二人胜者今日赏槊一支!”
围观的军官们顿时喧哗起来,俱是一脸艳羡的望着地上打滚的两人。程九脑袋被王大眼压在地上,还不忘瓮声瓮气的大吼道:“将军此言当真?”
旁边的程九上司的上司靖难校尉胡悦当即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吼道:“李将军一言九鼎会骗汝个夯货?赶紧给乃翁爬起来,打不赢看乃翁回营不好大鞭子抽死汝这夯货!”
另一边的王大眼的上司讨逆校尉李才也吼道:“大眼压住这蠢牛,一定要赢!”
杨余在一旁也很吃惊,白波军这是在县城里挖到聚宝盆了还是挖到摇钱树了?!怎么连槊这种东西都能弄到!槊这种东西最流行的时代是煌煌大唐,当时国力如日中天,所以帝国豪气干云的给骑兵配备这种造价极其昂贵、性能无与伦比的重型骑兵武器。即便在帝国如日中天的时候,能拥有一支马槊也是一名武人夸耀一生的事情。而大汉作为马槊刚兴起的朝代,即便权势如丞相曹操,在人生最的意的时候,手中所持的也就两件宝——“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帝国最高权力者哪怕喝酒也舍不得放下长槊!这种武器白波军是打了哪个土豪得到的!
槊对杨余这种后世者对槊都有这么强的冲击力。对活在当下的武人而言那更是比毒品还要强烈霸道的致命吸引力。所以场中打滚的两个人彻底一改开始摔跤玩闹的心态。程九本被王大眼压在地上没甚大动作,在听说胜者可得槊一支以后直接一记肘击从后砸在了王大眼的脖颈上。王大眼也不含糊,虽然被砸的一趔趄,但是当即右膝重重撞上了程九的后腰。
杨余觉得自己要是挨这么一下就直接可以开始下辈子了。可程九却不管不顾趁着王大眼抬腿直接用肩膀撞到了王大眼的胯下。顿时传来大眼的惨叫以及周围一片军官的吁声。杨余本能的别过脸去,这也太惨了。
大胡子军官就是这支白波军的统帅讨逆中郎将李远,哭笑不得的踹了程九一脚,说道:“早听说汝号程魔头,刚夸汝雄武,便用这烂俗手段。”
程九咧着嘴笑道:“将军,您可是一军之主,一言九鼎。说话可要算数!可莫要收了某的槊!这战场厮杀,能赢便是好手段,烂俗些也无妨。”
李远当然不会去跟一个中层军官一般见识,见程九撒泼卖巧,也就爽朗一笑,从亲卫手中接过一杆乌黑的长槊递与程九说道:“偌大个临汾县也就在一豪强家中夺得此槊,如今赏与汝,日后可要好好杀敌。”
程九双手接过长槊,细细打量着此槊长如利剑般的三尺雪白锋刃,又像抚摸绝世美人一般抚摸着槊杆。气的他上司的上司胡悦一脚踹到他屁股上,骂道:“汝个蠢彘发甚傻?还不谢过将军。”
程九这才反应过来,郑重的将长槊横于身前,恭敬的向李远磕了一个响头,说道:“某终生不忘将军恩义,愿为将军效死!”
杨余在一旁看的咋舌,穿越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军中行跪礼。要知道这时候的华夏风骨可远不像某家大清那样,动不动自称奴才(其实非皇帝亲信,想称奴才还没这资格),动不动三拜九叩。
见到程九这般隆重,李远也郑重回礼。然后才将人扶起来,拍着程九的肩膀说道:“好好活着,多为某杀敌!”
杨余在一旁表示大开眼界,可是杨余想静静,奈何人家静静不想他。就见程九拿了槊便走到杨余面前,扯着杨余脸颊说道:“瓜娃子,如今便同乃翁说道说道,乃翁算的粮草可对?”
杨余对程九印象再坏三分,这货不但心机婊还是个小心眼!小心生儿子没**!但自己这小胳膊奈何不了人家的大腿,当然杨余估计自己的大腿也奈何不了人家的小胳膊。于是杨余瞪着眼说的:“不对便是不对。某不会屈膝于暴力强权的!”
程九继续用力拉着杨余的脸颊,说道:“哟,小娘子还有几分骨气!那倒是说说一曲人月绱几何?”
裴青一巴掌扇在程九脑袋上说道:“怎还跟小辈计较起来?便是这么没出息?”
程九的黑脸有些尴尬,估计也是觉得当众欺负一个文弱小辈太丢身份,便松了手,拍拍杨余的脑袋,说道:“伯父与汝玩笑,莫放在心上。”
杨余也是有三分火气的人,被捏了这么长时间的脸,怎么说罢休就罢休,被松开脸颊,当即决定打脸报复这黑货,吼道:“错便是错!怎还不容人说真话!兵法云,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可见粮草乃是军中大事,而汝为一曲之长当为麾下将士性命负责。士兵日绱半斤哪还有体力上阵杀敌?便是日绱半斤,一曲人月绱七千又五百斤,而非六千斤。这少的一千五百斤,会饿死多少将士。汝可知晓?”
程九笑着一巴掌拍在杨余脑袋上,说道:“瓜娃子没分寸,去边玩去。叔伯们马上军议!”
旁边的一群军侯们也有些厌烦的看着杨余,脾气不好的已经破口大骂:“哪来的野种,如此没教养。汝程伯教汝,记在心上即可!轮得到汝来教?滚出去,看汝个竖子,乃翁心烦!”
裴青脸色也不是很好,将杨余拉到身后,说道:“怎这不知礼数,闭嘴站好。”话毕对程九笑了笑,说道:“都怪汝这厮没大没小,小辈都对你没得尊敬,不怨别人!”
程九咧嘴笑了笑,道:“某是看着小辈不似乡间顽童,想来是有出息之人。没曾想还不如乡间竖子。晦气!”
杨余一脸不忿,你也没叔伯样,凭什么要尊敬你?尊敬是自己赢来的,不是别人给的!
不过很显然,其他军将们并不怎么认同杨余的看法,杨余的一脸不忿落在将军们眼中,给人印象更差三分。当即有人要教教杨余怎么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