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答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与陆宛一同入宫,如今已近两年,虽不算同陆宛太熟络,但数次蒙陆宛照拂,也算是知晓她的性情,便也没多说。
她也深知,劝也没用,便只好又叮嘱道:“那嘉姐姐也得注意自己的身子。”
陆宛点了点头。
杨答应有些踌躇的看了一眼四周,略微咬了咬下唇,还是道:“平日里嫔妾虽同孙答应熟络,但到底不是推心置腹的地步,我有一事想要告诉嘉姐姐,嫔妾……嫔妾有身孕了。”
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陆宛闻之一笑:“这不是好事吗?”
杨答应入宫以来,一直小心翼翼,但难免性子太软弱而不得好,恩宠也不算太多,这一胎有了,只怕很难有下一胎,遂是格外谨慎。
杨答应有些踌躇道:“嫔妾……”
陆宛知晓她担心什么,宫里的孩子,哪有那么容易生下来的。
只是,陆宛却不敢担了她这份责任,但到底是顾念她以命相帮的那份恩情的,遂是问道:“几个月了?”
杨答应摸了摸肚子,有些腼腆道:“三月了,嫔妾也一直不敢张扬,昨日请安,贵妃娘娘便还打趣嫔妾长好了不少,嫔妾甚是心慌。”
说着,她眸中闪过了一丝惶恐。
陆宛轻轻一笑:“你这第一胎,小心些也是应当的。”
杨答应听着,便突然跪下:“嫔妾不求恩宠,嫔妾也深知,以后想再有,便是难的,嫔妾只想好好生下这个孩子,还请姐姐庇护,今后嫔妾愿为姐姐当牛做马,孩子放在姐姐膝下亦可。”
到底是有多害怕,才会让她说出这番话。
陆宛没有半分力气,示意路白扶起她。
陆宛微微一笑:“我不过是个贵人,又如何能养你的孩子,你且先起来吧!”
杨答应只当陆宛是要拒绝她,眼泪便是潸然落下,执意不肯起。
陆宛无奈叹了一口气:“我何时说不帮你了?”
杨答应的眸中升起一丝光亮。
阿云见她可怜,便再去扶她,劝慰道:“我们小主是说一不二的人,她如今也病着,哭哭啼啼总有不好,小主还是起来说话。”
杨答应感激涕零地起身:“姐姐的意思是?”
陆宛看了一眼路白:“你啊!还是得多讨好路白,路白的医术不输于太医院的太医,你让路白帮你多看着,且,此时还是莫声张吧!能拖一时便拖一时,临产之时遣个人来通知我便好了。”
杨答应听着便是破涕而笑了,对着陆宛又是一礼:“嘉姐姐之恩,嫔妾无以为报。”
陆宛摇了摇头:“罢了,你也莫要说这些了,自太子由皇上教养后,皇子所的皇子帝姬们,也被抱回了生母处,你虽位份不高,当日若向皇上求个恩典,也是未尝不可的。”
杨答应闻之便升起一股希望:“多谢嘉姐姐提点。”
恐怕也只有她知道,这个孩子对她而言的重要性了,不管是皇子也好,帝姬也罢!若真能来到这个人世,她后半生也算有个依靠了。
待杨答应走后,路白这才忍不住道:“小主如今自己都顾及不上,又如何能荫护旁人,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小主如何担待?”
陆宛知道她也是为了自己,也没生气,轻轻一笑:“她是个知恩图报之人,我数次救她,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我被人陷害,她却出来顶罪,这番情谊,难得可贵,她也不是有野心之人,也是同我一样想要好好活着,你只管多费心便是,不会有事的。”
路白深知自己劝不过她,陆宛虽看着淡漠,却终究是心软,便也不再多说。
阿云向来沉稳,却到底同路白熟络了,便打趣道:“以你的本事,保她这胎又不是什么难事。”
路白叹了一口气:“小主之命,莫不敢从。”
易天真早已似有千言万语要对陆宛说了,这一日见陆宛得了空,以她的性子,也没考虑陆宛是否方便这一说,便就来了,恰好同杨答应擦肩而过。
陆宛终究是对她有些隔阂的,她去冷宫之时,杨答应拼命求见,赵湄也冒险去冷宫探望,容妃便不用多说了,唯有易天真,却是不闻不问的。
陆宛不由得有些恼怒,便对路白道:“你去回了她,我已睡下了。”
易天真也深知陆宛大概是对她心生隔阂了,她向来便不会仗着身份摆什么架子,便拉着路白的衣袖央求道:“好姑姑,你且再替我通传一声,我着实挂念赵姐姐,我知晓赵姐姐恼我,我是过来赔罪的。”
路白从前伺候皇帝,便见她时常进宫看皇帝,同她也算是熟的。
她虽是世家出身,却丝毫没有架子,性子又纯真,帝寝殿上下无一不喜欢她。
路白笑着点了点头,便又通传了一次。
陆宛耐不住路白说情,又想起往日种种,终是点了点头。
易天真见陆宛终肯见她,不由得如释重负。
陆宛见她,便不知该说什么。
易天真来探望,到底是赔罪为先,便带了好一些珍稀药材。
陆宛见她,便冷淡道:“嫔妾见过珍嫔了,珍嫔娘娘万福,请恕嫔妾病着,不得见礼。”
易天真见陆宛待她这般冷漠,疏离又客气,放下礼物便掉下了眼泪:“姐姐为何待我疏离至此,姐姐出事当日,怪我没用,大病一场,姑母不许我送姐姐,我却不是诚心的。”
“一个两个都病了,可真巧。”陆宛冷不丁道。
易天真出身武家,性子也极为耿直,这样一来,便是万分委屈,伸起手道:“我对天发誓,倘若我是因觉得赵姐姐落魄而对她不闻不问,易天真便不得好死,我父兄在沙场便万箭穿心。”
陆宛见她发如此毒誓,眼眸坚定也不似做假,想到自己语出伤人,正欲回旋,易天真却怒道:“姐姐这般疑心,我心难以接受,告辞。”
路白欲去追,陆宛却叹道:“罢了!”
路白看去,却见陆宛眼色凄凉,她兴许也是不好受的。
只是,经过了如此大起大落,看尽了这皇宫人情,谁还能真正不违初心。
“待我好了,我去向她赔罪。”陆宛接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