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贵人的性子,在这宫里张牙舞爪横着走,开罪的人并不少,甚至,皇帝会不会允许她生下来,都要打个问号了。
路白也是个明白人,到底在这宫里待的年数不短,一面将手炉塞给陆宛,一面含笑道:“如此,小主也多忍耐些她,她如今得势,皇上又偏着她,小主以后对她还是避而远之吧!”
陆宛挑了挑眉,有些意气风发般道:“那又如何?”
陆宛也只会在路白面前这样。
却不曾想,背后有个声音,同样有恃无恐道:“确是这样,那又如何?”
“珍常在。”路白还忧心自己这番话被人听到了,看到是易天真,便松了一口气,起身见礼,好在她和陆宛说的话也没什么见不得人了,不禁暗笑自己太过谨慎。
锦绣慌慌张张追了进来:“启禀小主,奴婢不曾拦住珍常在。”
陆宛对路白使了一个眼色,路白便带着锦绣下去了。
易天真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怪我硬闯了,姐姐莫怪!我就是觉得来姐姐这里,也不是旁的地方,就没那么……”
她说到最后,声音越说越小。
陆宛发自内心喜欢她,笑着对她摇了摇头:“若是你,也不打紧。”
易天真听陆宛这样说,笑又绽放开来,腮若三月桃花般明艳:“姐姐这样说,我可真欢喜,贵妃娘娘那里真是无聊透顶了,我便寻了个借口,来姐姐这里了,反正都在景仁宫了,我倒觉得不来找姐姐说说话,也太亏了。”
陆宛不由得感慨,同样是世家女子,易天真家世丝毫不输慎常在,一个却是天真烂漫,一个确是飞扬跋扈。
陆宛又让人寻来好一些易天真平日里喜欢的零嘴,宠溺地看着她。
若她前世能有一个妹妹,也应该是易天真这样吧!
易天真嘴里塞着糕点,含糊不清道:“还是来姐姐这里好,姑母总念叨着真儿再吃又该胖了,皇上和姑母就是一个鼻孔出气。”
她到底是被皇帝和皇贵太妃保护得太好了,所以才会入宫这么久,说话依旧是口无遮拦。
陆宛也没太在意,皇贵太妃叮嘱过自己,多多照拂易天真,陆宛相信,不管自己做了什么,皇贵太妃也总会看在眼里的。
陆宛叹了一口气:“你姑母也是怜惜你,旁人想要你这样的福气,都要不过来呢!”
易天真撅了撅嘴,不以为意。
易天真满意地喝了一大口水,又拿了一块云糕,笑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她有孕了,这宫里哪一个人有孕都比她好,不对,有一个人除外。”
陆宛有些好奇,易天真竟然会那么讨厌一个人,出言问道:“谁?”
“娟贵人啊!”易天真不假思索回答陆宛发现她的眼底那样澄清,没有丝毫的杂质。
陆宛不禁有些诧异,易天真三番两次表示同赵湄有过节,忍不住问道:“到底是何事,让你这般厌她。”
易天真看着陆宛,握住她的手:“姐姐,我知道,你和她总是不一样的,我不会因为她疏远姐姐的。 ”
至于什么事,易天真终究是没有告诉陆宛。
陆宛也不是多事之人,也不曾深问。
陆宛却不曾想到,当她真正知晓这一切的时候,却是易天真死的前夕。
易天真至死,都是那样纯粹。
陆宛叹了一口气:“你同她终究同住一宫。”
易天真毫不犹豫接过道:“我平日里不常和她来往的,只是总在姐姐这里碰到她,我也当她不在的。”
她竟然看得这般开,依照陆宛的性子,若她不喜一人,同住一宫实属无奈,她定然不会出现在有那人的地方。
像易天真这样活着,可真好。
“启禀小主,闵秀姑姑求见。”路白进来禀告。
陆宛和易天真对视一眼,贵妃让闵秀来请,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请进来吧!”陆宛低眸深沉道。
闵秀行过礼后,便着急道:“欣贵人不好了。”
陆宛一惊,突然想起,欣贵人曾留过她,算是有意寻她帮忙,她却走了。
可她毕竟不是圣母,王常在,欣贵人等毕竟不同于赵湄和容妃,再说贵妃也是她找来的,有的时候,在这宫里太好心,只会害了自己,她已经是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对无关紧要之人做得仁至义尽了。
想到这里,陆宛又有些问心无愧了。
陆宛招呼了易天真一声:“咱们去看看吧!”
易天真点了点头。
陆宛去的时候,皇帝已经在了。
欣贵人的屋子里充斥着一阵血腥味,王常在又返回来了,不住的垂泪,脸色苍白得可怕,可以看出,她的身子也不大好。
唐贵妃见状,终是感慨她二人情谊,劝道:“欣贵人这里,有皇上和本宫,还有诸位姊妹看着,本宫知道王常在定然不愿回毓秀宫,不如在景仁宫寻间房歇着吧!一有情况本宫就派人通知常在。”
王常在福身行了一礼,这一礼,明显是有些吃力:“谢贵妃娘娘好意,嫔妾若不能看着欣妹妹好起来,嫔妾于心难安。”
唐贵妃见她眉宇间极为固执,也便只好又请了太医替她把脉,随后,便着人去给她煎药。
不一会儿,太医便出来了,他已经是冷汗涔涔:“启禀皇上,欣贵人……欣贵人她,小产了。”
皇帝沉痛的闭上眼,随后缓缓睁开,眉眼间又多了几分坚定。
唐贵妃派人去请他的时候,他就已有预感,到底是他的孩子,虽然心底已经麻木,却还是有些难过。
见皇帝没有发难的意思,太医再次解释道:“欣小主上次本身身体受挫,虽已尽力保住,仍是体虚,又在寒风中立了那么久,臣等无用,还是保不住孩子了,臣等已经尽力,还望皇上责罚。”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太医退下。
慎贵人战战兢兢立在一旁,虽不是全是她的过错,但欣贵人到底还是因她立于寒风中。
王常在沉痛地闭上眼,双泪垂下,沉痛却轻的喃喃道:“欣妹妹,全是我害了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