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越是这样的关头,就越是暴风雨的前夕,果不其然,前朝又有事了。
唐贵妃之父,丞相唐山,弹劾陆宛欺君之罪,弹劾赵尚书狸猫换太子的滔天大罪。
这事有些突如其来,皇帝也有些不知所措。
陆宛的身份他早已去调查过,却没有声张的原因,一是陆宛很是安于现状,她是皇帝心中之人,背景到底如何,皇帝心中并不在意,二是,若是公开陆宛真实身份,赵家肯定会受到牵连,陆宛同赵湄之间的情谊却不是假的,若是赵家有事,陆宛定然心下难安。
皇帝一直都知道,此事维持现状是最好不过的,而陆宛心中也明显的是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却选择了不予追究,种种迹象,也让皇帝选择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反正对现下没有任何影响,却不想唐山的折子这么快就来了。
果然,一个秘密,被一个人千方百计调查之后,便也就不是秘密了。
只怕当年陆丞相是一心以为自己幼女已跌下悬崖尸骨无存了,又如何想到她会成为一个小小御史之女的丫鬟,又在机缘巧合之下替主入宫。
皇帝二话不说就召来了陆丞相。
陆丞相一听便是老泪纵横。因为有皇帝的意思,他不敢大肆调查,如今听到皇帝亲口承认,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忍不住略有激动。
“皇上,老臣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了,万不可再失去一个女儿啊,老臣不敢想象,宛之该是吃了多少苦。”陆丞相哀痛说道。
皇帝没有做声,他也不能想象,陆宛是吃了多少苦,他又哪里知道,陆宛早就不是从前的陆宛了。
皇帝扶起陆丞相:“爱卿请起,阿宛是朕心中之人,朕希望爱卿能明白,从前朕不让爱卿与她相认,实属是为了少生事端,阿宛同娟嫔感情极好,只怕是赵家出了事,阿宛心里也不好受,还望爱卿不要怪朕。”
陆丞相想起自己曾是带头抵抗皇帝让陆宛入住坤宁宫的人,心里便是一阵愧疚,他亏欠了宛之太多了,为奴为婢,她不能想象宛之那些年是怎样过来的。
皇帝那样精明的人,想必最初属意的人,应当是娟嫔的,也应当是早就知晓宛之最开始是替嫁,一个替嫁罪妃,该是如何在这深宫举步维艰,他是可以想象的。
“老臣一定不会让宸妃娘娘出事的。”陆丞相无比坚定道,继而,对着皇帝深深一拜,“皇上能这样对待宸妃娘娘,老臣无以为报,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丞相快起。”皇帝连忙扶起他,略有些愧疚道,“倒是朕自私了,一直没能让丞相父女相认,只是,阿宛失忆了,丞相应当知晓的。
陆丞相点了点头,他是能够猜得到的,若不是失忆了,怎么在赵家做了奴婢这么多年,若不是失忆了,又如何会和他对面不识。
那是他的女儿啊!即便是不记得他了,也是他的女儿啊!
“宸妃娘娘命苦啊!”陆丞相一下子哭得难以自制。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叱咤风云的两朝元老,会哭成这样。
皇帝叹了一声:“唐山上奏一事,明日早朝还望丞相多多尽心了。”
说完,皇帝却觉得自己这话委实是有些多余了。
陆丞相哽咽着出了勤政殿,皇帝看了一会奏折,又委实有些坐立难安,便去了陆宛那里。
唐山上奏的事,陆宛自然是听说了,赵湄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她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就被揭出来了,从前陆宛是小小丫鬟没有注意,只是在这宫里,她六宫专宠,想要不引人注意都难,只是赵湄也没想到,她真的是陆相之女。
从前,赵湄也只是根据容贵妃的种种暗下揣测罢了!却没想到是真的。
皇帝到时,正看到赵湄泪眼婆娑地问陆宛:“这该如何是好,只怕爹爹,这泼天大罪,是如何也逃不过了。”
“不行,我要去求唐贵妃,唐山是她的父亲,此事定然和她有关。”说完,赵湄径自起身,却正对上了皇上的视线。
“皇上。”赵湄哽咽一声,跪了下去,“皇上,臣妾求你,放过父亲和阿宛,往日种种,不过是阴差阳错罢了,臣妾知罪,阿宛替嫁之事,是臣妾一人的主意,与父亲和阿宛无关。”
皇帝见她将罪责极力揽在自己身上,拼命替陆宛和赵尚书开脱,心下微微有些动容,扶起她道:“不会有事的,朕答应你。”
皇帝说得极为坚定。
赵湄松了一口气,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皇帝:“皇上真的不会怪罪臣妾吗?”
皇帝摇了摇头,他如何会怪罪,更多的是愧疚罢了!
“阿宛。”皇帝担心她一时承受不住,想要出言安慰,却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我都知道。”陆宛平静道。
是的,她早就知道了。
她也明白,容贵妃也是早就知道了。
只是,她也在顾忌和皇帝一样的东西罢了。
只是,她早已不是原主,对陆家,也没有那份眷念罢了。
“皇上打算联合陆丞相压下去?”陆宛略带嘲讽地问道。
皇帝点了点头。
陆宛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本是我有错在先了,你这样,如何能服众?”
皇帝没有做声。
任何人,对他的评价都是明君,只是他却明白这两字,对他而言的分量。
但若是为了陆宛,糊涂一次又怎么样呢?
他是皇帝,却不是神。
“你待如何?”皇帝知晓她心中已有了主意。
却听陆宛清幽地吐出了一句:“将我迁出坤宁宫,打入冷宫,贬为贵人吧!”
她说这话时,面无表情,就好像这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赵湄听着也是一愣。
“你疯了?”赵湄站起来有些激动道,“你如今有着身孕,如何去得冷宫?”
“我又不是没去过,其实啊,冷宫倒是比这宫里哪里都干净。”陆宛继续平淡道,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赵湄乞求地看了皇帝一眼,等待他开始说话,她心里隐隐已经知晓了答案,皇帝的眼神,一如上次陆宛进冷宫时,他看着自己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