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白斟酌一番,抬眸看了一眼陆宛的神色,咬了咬唇,还是道:“奴婢瞧着珍妃娘娘的神色极为不对,娘娘……娘娘还是去看看吧!终究,娘娘还是念着往日的情分的。”
陆宛一怔,易天真昔日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脑海之中,还有她对易天真的误会,真儿从来都是那么执拗的一个人啊!到底是她,从一开始就把易天真和赵湄区别对待了。
陆宛叹了一口气,便道:“那好吧!咱们便去一趟延禧宫。”
说完,便交代了阿云一声,便扶着路白的手出去了。
路白瞧着陆宛心下还是担忧的,又顾忌着陆宛如今有了身孕,便道:“娘娘,可要传步撵过来?”
陆宛摇了摇头,略微一笑:“不妨事的,咱们在快些吧!”
路白不敢由着她,便对着身旁的宫女细细吩咐了一声,陆宛看着步撵已经来了,是哭笑不得。
因是陆宛心急,这一路也是走得极为迅速的,待到了延禧宫,路白便让人去通传了。
知道是陆宛来了,易天真的贴身侍女出来相迎,却不曾见到易天真,陆宛心下一沉,问道:“珍妃呢?”
侍女恭敬垂下眸子,答道:“回宸妃娘娘的话,珍妃娘娘从太后娘娘那里出来后,便让奴婢等人先回来了。”
“你们怎么能让她一个人。”陆宛下意识的吼了出来。
连路白在内的人都惊到了,她性子向来沉稳,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又何曾见过她这样失态过,可想而知她心下的忧虑。
陆宛握着帕子焦急在跺了两圈,懊恼地盯着屋子里的一群人,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你们且去找找吧!若是找到珍妃了,便告诉她,本宫在延禧宫里等着她。”
说完,陆宛又对路白道:“你去知会皇上一声。”
“是,奴婢这就去。”路白知晓事态紧急,二话不说,便去了勤政殿。
陆宛愈发有些坐立不安,路白的脚步是极快的,没一会儿,皇帝便来了。
“怎么了?”皇帝关切的问。
“真儿不见了。”陆宛焦虑道,紧紧地捏住手帕,指尖握得泛白,她拧眉看了一眼皇帝,“我总是不得安心,真儿,可别出了什么事才好。”
皇帝瞧着她,有些心态,轻声道:“太后知道怎么跟真儿说的,你且放心吧!我已经让人去寻了,不会有事的。”
陆宛轻叹了一声,目光直直的盯着外面。
少顷,便有人来回报,在摘星楼看到了易天真。
陆宛和皇帝对视一眼,早有步撵等在外面了,却是皇帝的龙撵。
若是平常,陆宛肯定不会应允,皇帝的龙撵,只有皇后才能一同乘坐的,但此时陆宛却管不了那么多了。
延禧宫的众人心中纷纷是一阵唏嘘,那样无上的恩宠,不,不能说是恩宠了,是情谊,她们都听得清清楚楚,皇帝对着陆宛的称呼是“我”。
陆宛在步撵上苦涩一笑:“只怕明日,我与你同坐龙撵的事就要传出去了,只怕,你的耳根子,又不得安宁了。”
皇帝摇了摇头:“我的天下,都是与你共赏的,旁的,又有什么打紧的。”
她笑了笑,没有做声。
一路前往摘星楼,陆宛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陆宛和皇帝刚到的时候,易天真已经张开了双臂。
陆宛心里一紧,喊道:“真儿,且慢,你先等等。”
易天真本以为是错觉,待睁开眼,才发现,是真的,陆宛真的来了,而在她身边,站的赫然就要皇帝,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让她这一生都挣脱不开的人,又是毁了她的家族的人,也是姑母一心顺从的人,这一生的种种纠葛,终于是要到此为止了。
陆宛示意皇帝上楼拦下易天真,她看着易天真,眼泪就掉了下来:“真儿,从前都是姐姐不好,你下来好不好?”
易天真笑了笑,眼角的泪痕尚未全干,眼睛红肿着,极为凄美。
那样心如死灰的笑,陆宛突然明白了,她真的不是从前那个天真懵懂的少女了,这深宫,皇权,种种,终于是逼着她长大了。
“姐姐,我从未怪过你的,从前,到底是我不大明白,我总想着自己可以跟娟嫔比上一比的,姐姐,真的不怪你,我没想到你会来的。”易天真轻声道,那样朝气蓬勃的一个女子,可她此时,却好像风一吹就能将她吹散一样。
“真儿,你快下来,是姐姐不好,姐姐醒悟得太迟了,你快下来,原谅姐姐好不好?”陆宛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抬眸看着易天真,眼都不敢眨一下。
易天真摇了摇头,含泪一笑,犹如要凋零的花一般:“太迟了,姐姐,易家没了,真儿没用,却也是易家人。”
说完,她看向身后的皇帝:“天澈哥哥,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想放过真儿的,对不起,真儿放不了自己,真儿全明白,易家是自作自受,但那却都是真儿最亲的人,最疼真儿的人。”
语毕,她的眼神中充满着坚定,毫不犹豫纵身一跃。
皇帝想却拉她,却终究不过是拉住了一块衣角罢了。
陆宛撕心裂肺叫出一声:“真儿……”
太后急切的赶来,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场景象,皇帝呆呆的站在摘星楼,陆宛抱着浑身是血的易天真,摘星楼下的鲜血,犹如一朵盛开的花,那是她最喜欢的侄女儿,用生命绽放的。
“姑……母,你……来了,姐……姐,真儿……走了。”她气若游丝的说着,最终,合上了眼睛。
“真儿你快醒醒。”陆宛摇着她,“姐姐以后不会不相信你了。”
她哭了,容贵妃死的时候,她都不能到,真儿死的时候,她却眼睁睁的看着真儿死在自己的怀里,她到底……是什么都没有留下。
“你起来吧!这也是真儿自己的选择。”说完,太后沉重的闭上眼,宛若一尊雍容华贵的佛像一般,看破生死,波澜不惊。
陆宛却明白,她不是不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