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宛回了景仁宫,如今她虽是晋了位份,但坤宁宫尚未修建好,便也不好迁宫,好在她也不在乎这些,在景仁宫住习惯了,也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陆宛用过膳食后,便觉得有些疲倦了,懒懒地卧在软塌之上,却又翻来覆去的睡不下,便闭眼脑子里开始掂量着皇贵太妃寻她之事,她愿以为是会因易家之事,却不曾想是这个缘由,心下不觉叹了一声。
“怎么?我不在你便睡不好了?”皇帝有意打趣道。
陆宛睁眼,这才意识到皇帝来了,不由得略带怨怼看了路白一眼。
路白委屈地摆了摆手,道:“奴婢原是想通传一声的,皇上却是不许。”
“我是怕扰了你安睡,岂知你竟睡得这般不踏实。”皇帝似是解释,又带了一丝玩味。
陆宛略不好意思,她和皇帝之间,早就没了那些虚礼,便起身问道:“折子可批完了。”
皇帝笑了笑:“早早便惦记着你,已阅了大半,其余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交给底下那帮子人便罢了,陆相,我信得过。”
陆宛脸上的笑意刹那间便没了,她略微有些失神。
皇帝这才意识到,陆宛大抵是想到了容贵妃,陆宛一刻都未忘过,只是设计容贵妃之人,心思太过缜密,却留下的证据又太少了。
皇帝叹了一声,轻轻握住陆宛的手:“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你了,定然不会让静雅白白没了,焱儿甚是懂事,你且在等些日子,等一切都稳了,我便将焱儿放在你膝下抚养。”
路白和阿云皆是听得胆战心惊,这话无异于是许了陆宛后位,试问,除了皇后,谁还能够抚养太子。
尤其是阿云,她原以为,容贵妃甍逝之事,皇帝和陆宛都要忘了,却不曾想,他们都还放在心上。
她不由得背过身去,擦了擦眼泪。
路白知道她的心思,却也不曾多说,只是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
皇帝轻轻地拥住陆宛,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众人便识趣地退下了,皇帝问道:“你当真就没有什么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她向来都是不喜浓妆艳抹的女子,而今,他离她这样近,却也只闻得见阵阵淡淡的发香,就好想她这个人样,淡得几乎无迹可寻。
“我信你。”她说道,语气虽轻,他却能够感受到这三个字的重量。
皇帝松开她,扶着她坐下,拿起塌下的绣鞋,捧起她的足,一面替她穿上,一面说道:“能得阿宛此言,便也不负此生了。”
陆宛轻轻一笑,她略微张口,刚想问易家之事,却终究是作罢了。
她相信,皇帝是个明君,且有着皇贵太妃这一层在,只要不是易家做得太过分,皇帝便也不会下手太过分。
若真是易家的错,她和何必帮着旁人为难自己的夫君,她虽心疼易天真,但也绝不至于因为易天真而和皇帝对立。
“静雅一案,我已有了些眉目了,只是此案疑点重重,阿宛,你可能还需等一阵子了。”皇帝静静说道,陆宛却发觉他的语气之间似乎有一丝难言之隐。
她当下却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最近朝堂上乱得很,我让你父亲管着户部,好像是错了。”皇帝似是商量的同陆宛道。
陆宛微愣片刻,瞬间反应过来,似乎记得皇帝提过,提了赵御史掌管户部。
陆宛却不知如何作答了,她总算明白了赵湄为何那般旁敲问策了,赵湄应当一早便知道了,陆宛叹了一声,她同赵家相处时日不长,若真说情分,那便是实打实的矫情了,但她与赵湄之间,却是真的。
她依稀记得记忆中,那个眉眼如画,温婉可人的女子。
只是,户部本就管理着国家财政,又如何能纵容,此事若不做处理,只怕难堵悠悠之口。
皇帝此时来问她,便是极为尊重她了。
陆宛思量一番,抬眸看了皇帝一眼:“便让他去礼部任个闲职吧!”
皇帝闻言心下一悦,此事他也没想过护短,只是,却又没想惩戒得太厉害,毕竟,在他心里,即便是不顾忌着赵湄,却也要顾忌陆宛的。
陆宛此言,甚合他意。
礼部同户部同属六部,也谈不上降职了,只是没什么实权,替皇家办事,其实没有实权也没什么不好的,没有实权,也便不会犯错。
皇帝突然想到上午,赵湄来找他求情一事,不由得皱了皱眉。
陆宛发觉到了,便询问道:“怎么?”
皇帝也没想瞒着她,略微一笑:“娟贵人来找过我了。”
娟贵人……陆宛一时间不大习惯这个称呼,从前,他都是称的湄儿的。
“你怎样说的?”陆宛问。
皇帝苦涩一笑:“她若是如你这般便好了。”
陆宛叹了一口气:“是咱们先对不住她的。”
皇帝被她这话说得云里雾里。
“她原没想进宫的,却是阴差阳错,你曾给了她万千宠爱,而今又疏离至此,即便她有怨气,也是应当的。”陆宛解释道,语气出奇的平缓,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皇帝语塞,陆宛说的就是事实。
他轻轻地抱住了陆宛:“我从来不懂情的,直到遇见你。”
“可你终究在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华里为她造了一场梦。”陆宛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说这些,心下却是有些不安,终究,她也是和皇帝一起背叛了赵湄,心下却愈发愧疚起来。
皇帝好不容易让她接受了自己,生怕她在动摇了,便说道:“她救过我的命,即便是帝王,也是高处不胜寒啊!连一个陌生人都是以命相救,她也很温柔,即便宫中的女子那么多,我总以为,应许是没几个愿意对我以命相救的,我便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喜欢的应当是那样的女子,阿宛……我……”
说到最后,他竟是有了一些不知所云了。
陆宛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说这些,心下难免有些动容,又有些心疼。
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人,恨不得把所有的最好的都给珍视的人,又何况,是他以为自己喜欢着的赵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