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很早就是组织上的人了，刚进大学的时候就是了，我也想交出一颗心来，我也想争取立功，可是，我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王健豪看着邹亮回答说，“你不会想从我嘴里听到胡编乱造的信息，那可不是一个诚实的人应该做的事情。
以前我对你说过，不要对我抱有什么希望，因为我可能会让你失望的。
我从不和财务方面打交道，还有杨叔也从来不要我过问有关经济方面的事情，我负责的只是办公室的工作。
杨叔也从来不和我谈这些方面的情况，因此我就没什么能向你们交代的了。”“其实，这次对你的审查，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结论。”邹书记掏出一支烟，犹豫了一下，又把香烟塞回烟盒里，“你认识童筠吧？他是现在电力公司新来的老总，他催促我们让你快点回去工作，你的工作也许会有些调动，有些东西也应该办个移交的手续。”王健豪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他在心里轻轻舒了一口气，不过脸上还是很平静：“邹书记，我怎么才能知道组织上对我的审查结论？”邹亮说：“不用急，等杨齐勇案件告破之后吧。
在此之前，你就安心地等着吧，除了不准出国之外，你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有时间的时候就好好想想，说不定会想起什么来的。”王健豪想离开这里了，问邹亮自己是不是可以走了，他想回去洗个澡。
“其实，我真的觉得很遗憾，你是个人才。”邹书记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我知道杨齐勇和你爸爸是很要好的朋友，你又是他一力扶持的，他这是想栽培你。
听说你和杨齐勇的女儿关系也很好，两人以兄妹相称，所以你们两家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我翻了翻你的档案，在部队立过几次功，年轻有为，真是前途无量的时候，不过由于杨齐勇这个案子的连累，可能会前功尽弃了，大好的前途可能就这样没有了，你心里就真的没有对杨齐勇一点点的埋怨吗？”“埋怨有什么用？谁也不知道前面的路会是怎么样的。”他淡然一笑，“杨燕玉现在情况怎么样？”邹亮说：“我们的人去做过她的工作，杨燕玉同意去劝说她父亲交代，不过杨齐勇不想和她见面。
杨齐勇只要求见你。”王健豪平静地说：“我倒是无所谓，就不知道组织上同不同意？”“假如你愿意的话，你当然可以去见见他。
你应该劝他主动交代情况，争取宽大处理。”由于没办法从王健豪脸上看到什么反应，邹亮有些失望，话也说得没有什么感情，“杨齐勇除了赌博和贪污受贿，还有一大笔钱不知下落，经过我们初步估计应该有上千万那么多。
组织上正在继续追查下去，并且有了一些线索。”王健豪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了，组织上是希望依靠他和杨齐勇的关系，或许能从杨齐勇的嘴里套出那笔钱的下落。
邹亮强调说，他相信王健豪的觉悟，劝他交代。
王健豪表示自己会尽力去做，不过他一点信心都没有，他不认为自己能成功从杨齐勇嘴里知道那笔钱的下落。
“杨齐勇他也是工作多年的老干部了，国家的政策他是知道的，他应该明白顽固到底的后果。”邹亮皱了皱眉，“下了地狱，多少钱都没有意义了，地狱里面这钱一点用都没有。”王健豪问自己什么时候可以见杨齐勇，邹亮想了一下，干脆就现在吧。
他抓起会议桌上的电话，轻声地说了几句。
放下听筒后对王健豪说：“司机昨天一夜都没睡，他只能把你送到地方，回来的时候你自己想办法吧。”王健豪对邹亮这个精瘦的老人很佩服。
他的计划很周密，并且滴水不漏，事先没有预告，也看不出一点迹象，就连夜把他在大山深处召集回来，不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也没有给他和谁接触的机会，就立即把他扔到杨齐勇面前，让他们两人都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王健豪明白了，放他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在杨齐勇口里掏出秘密，如果成功了，他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其实他们对他办公室主任没有多大兴趣，因为他们没有从他身上查出一点经济问题。
他把放在桌上的一个塑料袋提起来，然后就走了出去，那里面都是他的东西，一个多月以前被暂时扣留了，就是在这个会议室里，那时候的说法是替他暂时保管。
那里面有他的手机和公司发的公文包，有一个钱包，还有几篇他为杨齐勇准备的讲话稿，那些讲话稿还没有真正完成。
他不得不承认，工作人员计较细心，连他给杨燕玉买的那一盒口香糖也放在里面了，可以说是原封不动。
司机在门口出现了，王健豪都已经走到门口了，邹亮还在追问他：“我还是忍不住好奇心，王健豪，你是个难得的人才，你可以谈一谈你的遗憾吗？”王健豪站住了脚，淡然一笑说：“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遗憾的，真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也有不同的观点和看法，做每一件事情，每个人可能有不同的做法。
况且，每个人的命运不同，所谓命由天定，我认同这个说法。
我遇到了齐勇，这是我的命运，遗憾就能改变我的命运吗？”说完，他很淡定地转过身去。
破旧的吉普车载着王健豪一路往前，那条路很窄，是一条窄小的机耕路，仅仅可以容纳一辆车开过去，而且那条路崎岖不平，很多地方都是凹凸不平的，看来这条路已经废弃已久了。
周围很幽静，看不到有人烟，王健豪猜想，这里原来应该是有村庄的，也许后来搞过人口迁移工作，把原来村庄里的人群搬迁到了一个地方，所以这里就成了废墟了。
吉普车走过那条机耕路之后，又开始爬山，翻过了几座山以后，吉普车在一所旧学校大门前面停了下来，这所乡村小学明显已经被废弃了，校门锈迹斑斑，两排低矮的平房好像人迹罕至，空无一人，两只凶恶机警的大狗在校门两边跳来跳去，凶巴巴地冲着吉普车狂吠着。
对于邹亮采取行动的保密，王健豪有点佩服，把杨齐勇藏到这种鬼鸟不拉屎的地方，布置算得上很周密。
这里和城市相隔不是很远，但是有人迹罕至，不给杨齐勇任何幻想，更不用担心会走漏消息，或者发生内外勾结的事情。
两个男人坐在一旁监视着，他们俩穿着皱巴巴的羽绒服，头发蓬乱，无聊地抽着烟，一眼开去，远远望去，那些烟雾就好像是从他们脑袋里升腾起来的。
他们给了王健豪十分钟的见面时间，还要他们见面的时候要隔着一张小学生的书桌，不能近距离接触。
王健豪要求时间延长一些，最好能给半个小时，不过那两个男人拒绝了他的要求，说十分钟足够了，拉拉家常而已，用不了半个小时那么多。
王健豪要求能和杨齐勇单独谈谈，他们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明显就是不同意，杨齐勇摆了摆手说：“健豪，不要要求太多了，杨叔我就是由于太贪心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王健豪就不再提要求了。
看看杨齐勇，头发比较长，有些蓬乱和板结，留着硬硬的胡须，本来硬朗的脸显得有些苍老，除了这些变化之外，杨齐勇没有多大的变化，依然是高大威猛，充满了男子气概，眼神依然是那么深邃，神情镇定，好像这样的境遇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仍然泰然处之。
由于这里地处山区，气温比较低，所以在这空空的屋里生着一个煤炉子，杨齐勇身上披着一件破旧肮脏的军大衣，应该是反贪局给他提供的，他没有这样破旧的衣服。
杨齐勇问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是不是还在上班。
王健豪回答他，自己也没上班很久了，组织上安排他到山里呆了一个多月，做了一个多月的闲人。
今天才从山里回来的，直接就被安排到这里和他见面了。
杨齐勇竟然咧着嘴笑了起来，说：“邹亮鬼点子还真多，是的，是我同意和你见上一面的，他是不是要你带什么话给我？”“他说你除了行贿的花费之外，还有一笔上千万的钱下落不明，还没有交代清楚，所以让我来劝劝你，说这是你一个立功赎罪的好机会，让你不要错过了。”王健豪把自己的来意直接跟他说了。
“真是太可笑了。”杨齐勇叹气摇头，一脸的无奈，“我都反复交代了，我那些钱都花掉了，行贿和挥霍用去了一部分，在澳门赌博有用去了一部分，究竟用去了多少，我没有记录，况且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也想不起来究竟怎么花掉了，总之身上已经没钱了。
我一直还想要翻本，但是后来越陷越深，竟然是不能自拔了，很失败。”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王健豪掏出一根香烟，递给杨齐勇。
杨齐勇接过来，点燃了香烟，在打火机的亮光照映下，这个往日的成功男人眼圈有些发红，他大口地抽着烟，抽得有些贪婪，烟雾遮住了他有些阴暗的脸。
“实在是没办法，到了现在这种地步，我不能亲自对你爸爸说一声抱歉了，把你连累了，我最后悔就是这一点。”杨齐勇的笑容有些凄凉，他的情绪有些低落，“我后悔当初把你要到电力公司来，也后悔把你安排到我身边，否则，凭着你的资历和能力，你完全可以去当个公务员，或者进一个好的单位，那你的前途就一片光明了。
真是太可惜了，是杨叔把你害苦了，我真心向你说一声对不起，也想你代我向你爸爸说一声对不起。”王健豪摇摇头说；“杨叔千万不要这样说，其实在杨叔身边我学会了很多东西，过的日子也很愉快，事情已经发生了，也只有追悔莫及了，当初我就应该多提醒你的。
杨叔，我是你的后辈，我希望你还有个未来，燕玉在家等着你。
所以，我希望你还是仔细想一想，还有什么细节遗漏了，赶紧交代争取立功和宽大处理。”“唉，我自己犯的错误是很严重的，那还谈得上有未来？我自己很清楚后果有多严重，所以你就不用安慰我了。”杨齐勇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是没指望出去了，燕玉就交给你了。
这个丫头从小就没有了妈妈，是你妈把她养大的，她跟你们家的人最亲。
我对她管得少，后来长大了，她对我这个爸爸倒显得渐渐疏远了，感情也比较冷漠。
想想也对，你爸妈没到澳洲的时候，她根本就没在家呆过，整天跟着你妈妈身边转，连你妈妈都说她是一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你爸妈去了澳洲之后，那丫头又把你的家当成她自己家了。
不过这倒也好，我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正好有你可以照顾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