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萝笑一勾,身子一软就绵软成扶风柳枝倒向苏承安,苏承安怀里遂袭来香风一阵,抱得满怀。
“你就会哄我高兴,你可说好了的,晴萝都是你的人了,后半生就指望着承安少爷的一丝怜悯,宠着护着,少爷可不要辜负了晴萝的一片心意呐。”晴萝媚眼如丝,倚在苏承安的怀里卖嗔撒欢,声音绵软得如猫咪一般,水葱似的指头一勾,在苏承安的眉上轻轻画着圈,“你在梦里,以后想的只能是晴萝。”
“好好好,想你想你。”苏承安笑着,嘴上应和得一丝不漏,心里痒丝丝的却总浮现出一个窈窕的身影,“以后你就是我院里的晴姨娘了,本少爷给了你这么大好处,我的小晴萝是不是也该为我做点事儿呢。”
热风吹得晴萝脖子上一片酥酥麻麻的,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唇畔挂着笑意侃道:“你就知道欺负我,人家什么时候不答应你了。”晴萝以为他想的是床笫之事,调笑一番,藕臂一伸勾他脖颈,就要解衣,苏承安满脑子的苏然的面孔,清艳绝伦,秀里含娇,一双眼睛潋滟生光动人心弦。
苏承安哪里有心思理会晴萝,晴萝虽然算个妙人,收用的婢子里也算是顶尖儿的,床笫之间也是千娇百媚,予取予求,如今新鲜劲儿却挂在旁人身上,苏承安想的都是怎么和那个苏然妹妹勾搭上,培养好感情,那样一个美娇娘养在府里只能看着,多浪费啊。他一下子就将晴萝手上动作止住,自己扣上衣领的扣子,动作轻缓而迅捷,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别闹,是真有事儿要你去办。”
晴萝脸上一烫,嘟着小嘴不情不愿的缩回了手,不以为然,“什么事儿啊?”
苏承安起身就去了书桌前,轻蘸墨汁,提笔就龙飞凤舞了几字,等纸条晾干了小心翼翼折起来递交到晴萝手上,捏了捏晴萝的手指道:“把这个交给明颐馆的苏然娘子,就说宓姐儿找她有要事相商。”
晴萝是个度量不大的婢子,纵有这般黛如远山、目如清泉、鼻如雕玉的容貌,在苏承安的眼里也不过是个闲暇时可供赏玩的花瓶罢了,怎敌内里精致、涵养满腹的名门闺秀来得有滋有味。
晴萝觑他一眼,装了一肚子的不满,碍于仍旧要依靠着苏承安的宠爱过日子,白了他一眼起身就去了。苏承安望着她渐行渐远的绰约背影若有所思。
花园里的春桃掉了一地,粉红色染遍了数条花道,晴萝的脚踩在上面狠狠剁了两下,嘴里碎碎念着什么,远处走来一个穿着深蓝云锦袄裙的女子,上身是喜鹊登枝的喜庆图样,下面是相差不大的一色滚边衫裙,下巴一扬走在路上娉娉袅袅。
来人正是近日取代了珣儿位置的采寒,在大夫人的身边儿刚刚得势,除了玲珑之外,就只有她了。采寒资历虽浅薄,但要论起身份,还是比晴萝这样长期在大少爷身边伺候的婢子要金贵些,也难怪走在路上都能摆谱,下巴抬得高高的,眼一瞥瞧见了花园里挡道的晴萝,一捏喉咙,清了清嗓子“咳咳”两声。
晴萝携着一脸的谄媚巧笑道:“这不是采寒姐姐吗,今儿我可是撞了大运了,我说怎么前面儿一出门就见着喜鹊呢,原来是预示着能见着采寒姐您呐!”
采寒把柳眉一挑,捎了几分得意,“行了,别讨嘴皮子乖巧了,就你会说话。你这是上哪儿去啊?”
晴萝一扬手,挥了挥手里折叠好的柔软纸片,当着采寒的面就展开了,上面是苏承安的潦草字迹——明日午时,茶阁一见,要事相商。
“喏,这不是帮我家少爷传话送信去吗。承安少爷没事儿还约苏然娘子去茶阁,左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还得用宓安娘子的名义将人约出来,不过是想亲近亲近初来乍到的然娘子,还整得冠冕堂皇。”晴萝一五一十都说了,也没藏着掖着,承安少爷好女色是阖府皆知的事情,只不过瞧上了自己如初绽娇蕊一般的嫡出表妹,还是头一遭。
采寒心里一动,大夫人这几日在碧琳馆可不就是天天发愁苏昭月和苏然两位嫡娘子有可能入宫的事儿么,大夫人总希望入宫的是几个庶出娘子,这样日后掌控着府里的几个姨娘,就能轻轻松松拿捏住了庶出娘子的软肋,也不怕掀起多大的浪来忤逆于她。
可若是三爷府上的苏昭月娘子,和六爷府上的苏然娘子可就难办了,得在初冬选秀大典之前把这两人解决处理一番,如今正有个好机会,说不定会去还能讨得了大夫人的好一番赏赐。
大夫人出手一向阔绰,毕竟私下夺了那么多的商铺房契,假账也做了不少,更扣押了好几个娘子出嫁的嫁妆,赏起身边的丫头来也是一点不含糊的。
采寒声音一细,娇道:“承安少爷是你的主子,可不该在背后这么说话,不过在我面前倒也该实诚些,会记得你乖巧的。我若是高兴了,没准儿在大夫人面前还能为你说两句好话。”
采寒这话是着实扭捏的,又要说漂亮话摆足了忠心为主的架子,又要那晴萝成日在自己面前卖乖。实际上,采寒的年纪还要比晴萝小两岁呢。
晴萝心里一喜,笑着答道:“是是是,奴婢晓得了,奴婢一定听着采寒姐姐的吩咐,奴婢愚钝,您在大夫人面前可千万要帮衬着奴婢啊。”
采寒火急火燎的就回到碧琳馆向大夫人禀报了这事儿,大夫人顺手一递,采寒便得了一支纯金的宽边嵌纹簪子,式样简单,丫鬟哪有不爱俏的,插上这样一支簪子放在奴婢堆里,也是耀眼得紧。
“你这回做得不错,办事可比珣儿牢靠多了。”大夫人托着香腮,眼睛朝着窗边的杏花疏影一瞟,喃喃道:“承安借了宓安的名义约见苏然啊,倒是好事,既然好事必然成双,我就赠他们一份大礼好了。”
大夫人的眼里透着寒冷讥诮,像血瓢子似的艳丽红唇泛着油腻腻的光,使了个眼色让静默着垂手而立的丫鬟玲珑去取物件来。玲珑从菱花铜镜前的几个妆奁里寻出一个红宝石镶嵌的,从中间抽出一个屉,再把首饰都取出来,慢慢摩挲着第二层的屉,从夹层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
采寒一接手,捏一捏便察觉到里头是包裹着少量粉末,采寒一抬眼,堆满了疑惑。
“承安不是明日午时要在茶楼相约苏然么,把这个放在茶阁的香炉里,搬得离他们近点儿,最好就搁在他们坐的那桌上。”大夫人的脸上毓满了诡谲,明明笑得灿如春花,却仔细瞧去能从脸上牵出一丝阴霾。
采寒猛地吸了一口气,按捺下心里激起的千层浪花,“奴婢要是放在香炉里点燃了,会怎么样啊?”
“效果么,当然会很好了,你给我盯着点,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的时候,你去麟玥堂跟老爷报信,说是茶阁那边儿然娘子出事了,届时我也会在麟玥堂陪着老爷一同前往的,你可要记住了,一分一毫都不能差了。这事儿办成了,我赏你一间瓦房,乌衣巷的瓦房。”
采寒抿了抿唇压下心头的喜悦,心头惶恐虽盛,可房契的诱惑更难挡,这事儿要办成了,以后出府在乌衣巷开个茶寮面馆,也能安度余生了。采寒卖力的点了点头,攥紧了那包装着粉末的纸包,将纸包用丝绢裹起来放在怀里,蹑手蹑脚的走出了碧琳馆。
“宓姐儿让你来传话?你是在宓姐儿身边伺候的?”苏然一挑眉,细细瞧着晴萝交叠着双手的样子,她的脸上则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苏然印象里晴萝丫头一直是苏承安身边的人,不对,后来还成了苏承安的妾室,这丫头算是枕边人才是,再往近日去寻,苏然入住明颐馆时,还是晴萝给引得路。
“不是的,奴婢是伺候承安少爷的,原先是要去隔壁昭月娘子那边儿的,因为两位娘子住得近,宓安娘子便顺道让奴婢带过来的一张纸条,省的再跑一趟了。还请然娘子务必准时前往。”
晴萝面色淡然,匆匆留了话就先行一步了,话语里倒是没有破绽,只是在茶阁相商事宜有些古怪,宓姐儿明明晓得,最安全的地方——应该还是苏然住的明颐馆。
苏然从桌上取过纸条摊开,一凝眸却在下一瞬不经意间弯了弯唇角,落笔浑厚有力,笔底龙神隐现,这又是谁干的好事呢?
宓姐儿的字迹虽是行云潦草,苏然也曾瞧过宓姐儿为老夫人抄录的《道德经》,通篇下来笔墨肆意潦草,笔底生辉,却也勉强娟秀颇有瘦柳之风,如今自己手上这寥寥几字,怕是男子笔锋吧,恍如飞鸿戏海,真是有意思,既然有人要自己前去,把宓姐儿的脸面都搬出来了,苏然又怎么能不赏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