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荣妃抬起修长的手,揉了揉额角,抿紧了樱唇,蹙眉看着微张着嘴惊愕望着她的张太嫔。
这个侄女在家排行第三,不过是个庶女,却因她生母有几分得宠,又因嫂嫂有私心,不舍得自己的亲女儿,把她送了来。她生得不错,本来也得过几天帝宠。张荣妃虽不满意,也就忍下了。不曾想她性子就和她那个以色侍人的生母一样肤浅无知。很快先帝就对她厌烦了。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始终抬着梁氏,以致养虎为患。
“你懂什么?她若能在九宾席上出面,那就是公认她公主的身份,再变动不得!使节一走,皇帝必定要册封她。那样一来本宫先前的计划全都白费了!”张荣妃直指关键,言语冷静,她虽不指望这个侄女能开窍,也希望她至少懂得分清利弊。
张荣妃又道:“就算她出了丑,难道那些使节敢在大周朝君臣面前耻笑她么?若是他们回去笑话周朝有这么样的公主,你以为有什么好处?丢的可是整个皇室的脸!你莫要忘了阿薇也是公主!”
提到自己的女儿萧重薇,张荣妃心里又是一痛。她的女儿,天家贵胄,金枝玉叶,本来是稳稳的皇家大公主,却被这个萧重岚横插进来,生生排到了后面!
不,她却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张荣妃握紧了拳,长长的指甲没涂蔻丹,深深掐进手掌心。
凤印她一定要得到,她的儿子,才最配做大周朝的国君;而她的女儿,也一定是最尊贵的公主!
门外一声轻响,似有耳语,过不得一会,张彩萍低头进来,面色严肃。
张荣妃松开了手,道:“彩萍,有何事?”
张张彩萍疾步走到张荣妃面前,眼角看了张太嫔一眼,附耳对张荣妃悄悄说了几句。
张荣妃脸上仅有的一点血色立时散尽,目露寒光,“刷”起身道:“不可能!”
张太嫔从不见她如此失态,端着茶盏一时愣住了。
张荣妃脸色变得铁青,袖子一挥,桌上玲珑薄透的白定茶盏摔得四分五裂,她银牙暗咬,气不可遏,恨道:“他们休想!休想拿我的女儿去和亲!”
皇帝寝居的福乐宫外,韩公公拦住了张太嫔,此时他一脸正经,不像在慈宁宫对着萧重岚时那般谄媚嘴脸,跟着张太嫔过来的张彩萍幽幽带着恨意看着他。
想当初他在荣妃娘娘面前哪敢如此,一个个势利小人!
任是张太嫔大哭大闹,直嚷着荣太妃不好了,御书房里也不见动静。
韩怀恩一脸无奈,也不必侍卫上前,只让小太监们牢牢把住了道,连台阶也不许她们靠近,又好言好语道:“太嫔娘娘,奴婢不曾说假话啊,陛下有太傅陪着去了南山,太妃有恙,还是赶紧传太医的好……”
直说得口干舌燥,暗里也忍不住牢骚:叫皇帝去有什么用啊?再说了你说去就去,多大的脸啊还!
“我不知道要喊太医么?要你个奴才多什么嘴!”张太嫔尖尖的手指差点戳到韩怀恩的眼睛,这一回姑姑可是跟她说了尽管闹,她一直憋着的劲终于有了地方发泄,“太妃是被气的被急的!先帝尸骨未寒,他的女儿,堂堂的大周公主,就要被送到蛮夷之去受苦受罪,天下哪有这么残忍的事!我要见陛下,让我去见陛下,问个清楚!”
韩怀恩等人招架着张太嫔的哭闹,断断续续听清楚她说的意思,都有些惊疑,韩怀恩还罢了,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了神色,另几个小太监则面露困惑,面面相觑,只是不敢多嘴。
那张彩萍看得真切,上前缓和了语气道:“韩公公莫怪,太妃娘娘听闻安平公主要被送去和亲,忧思焦虑,一时晕过去了,太嫔娘娘这才着急,这才一路闯过来……”
一边说着,一边也劝张太嫔。
两边人一起劝解,张太嫔见张彩萍使了眼色,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也只好偃旗息鼓,被宫女们半扶半拉出了福乐宫。
韩怀恩目送一群人走远了,这才擦一把额上的汗,进了殿,走到书房外,躬身禀道:“陛下,张太嫔回去了。”
“知道了,下去吧。”小皇帝一直踮着脚在窗外偷看呢,听到脚步声才四平八稳坐下,严肃地听完了奏报,立刻凑到洛迟砚面道:“先生,你说的真准,她们果然是来试探。不知道皇姐那边如何?”
洛迟砚坐在一旁,笑道:“她既是想好了主意,我们也替她铺了路。静观其变就是。”又淡淡扫了门口的小内侍一眼,道:“那口风不紧的,还是不要留了。”
门外的韩怀恩心里沉了沉,看看自己收的小徒弟规规矩矩在走道里站着,倒是松了口气。
方才已有人来报过,说是张太嫔私下找过门口一个小太监说话,随后她们便一群人闯了来。只怕就是那不知死活的说了什么出去。
如今看,小皇帝虽年幼,有这样一个深沉精明的太傅辅佐着,却不是那等好糊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