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事却没有这般简单。
小皇帝看了一眼几案上那一卷边地加急送进来的消息,胖乎乎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洛先生,皇姐她应付得了么?”
张荣妃很可能是知道了消息,立意要对付萧重岚了。自己的母亲——太后是指望不上的,不知深宫险恶的萧重岚又怎么能和积威日深的张荣妃相抗衡?
洛迟砚漫不经心地一笑,道:“她若连这点事都应付不来,这公主之名只怕她也承受不起。我们也好再作打算。”
洛迟砚比小皇帝更清楚张荣妃的为人和手段,也清楚萧重岚的艰难。
然而萧重岚即使贵为皇家子嗣,他也并不放在眼里。
他之所以劝说小皇帝为萧重岚恢复身份,只不过想看一看她能否一用罢了。
于国家朝政而言,后宫的争斗,未必那么要紧。然而皇帝年幼,尚未大婚,又有各种心思的人虎视眈眈,帝位不稳,这时候万事皆需小心。朝堂上的事自有先帝留下的一批人为他谋划,而后宫之中,就看萧重岚能不能把握这活命立足的机会,令皇帝无后顾之忧了。
萧重岚若能担此重任,自然最好;若无用,任其自生自灭也罢了。皇家高墙之内,死的不明不白的公主王孙还少么。
“只是册封公主的事怎么办才好?”萧珏胖乎乎的小手托着下巴发愁,就是萧重岚有能力,没有合适的身份,最终也斗不过荣妃啊。
洛迟砚笑了一笑,道:“陛下何不将顾虑坦言告之?”
萧珏一怔,此事也可以说是皇室丑闻了,他道:“皇姐知道了岂不难过?”
“就是陛下不说,她也会知道的。倒不如让她先有些准备。”洛迟砚淡淡道。荣妃既然拿出了信,迟早也会告诉萧重岚,不论是想借此羞辱她或是打击她。
萧珏想了一想,缓缓点一点头:“……好吧。”
待到黄昏时,荣妃的那个匣子便静静躺在萧重岚的桌子上。送走了陛下,绿云已经自觉退到屋外去了。
对皇家人而言,至少对相关之人而言无异于惊涛骇浪的书信,对萧重岚并没有什么影响。
她并不是真正的萧重岚,她的娘亲也不是姚菁怡,所以,当她看到这封誊写的书信,反而有几分揭开心底疑惑的释然。
且不说皇家戒备森严,她只想不通姚菁怡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人,又贵为皇后,又得宠爱,怎么敢背着皇帝与人有私情。
而这封信是姚菁怡入宫前青梅竹马的情人写给她的,字体刚劲,带着年轻人的狂气,又或是愤怒,充分表达着他内心的痛苦炽热和幽怨。
可惜这封信并没有交给姚菁怡,而是落到了荣妃手上,然后交给了先帝。
谁也料不到荣妃还誊抄了一份留在自己手里,这封信中写了许多与姚菁怡相关的私事,并不好作伪,恐怕这也是先帝相信的重要原因。
而写信的人在事发后畏罪潜逃,被先帝追杀,死在了路上。
匣子里还有一枚芙蓉玉玲珑,奇巧剔透,最难得的是左边靠近边缘处有状如桃花的云絮,只有一半。这分明是一对玉雕中的一个,底下还刻着芝麻大小“青青子衿”四个字。可惜另一半只怕随着姚菁怡关入冷宫,已被毁掉了。
绿云悄悄透过窗格往屋里看了看,屋里静悄悄的,萧重岚仍坐在原来的位置上,背对着她,看不到面上的表情,只手上捏着一枚晶莹的玉佩,迟缓的摩挲着,想必心情不好。
方才陛下必是说了什么不好的事,离开时就暗中嘱咐了要好生服侍萧重岚,多留心她的举动,不得疏忽。而她进去时,萧重岚脸上泪痕未干。
她轻轻叹了叹气。
屋子里萧重岚也叹了一口气,将匣子盖上。
她是不好在萧珏面前表现得太事不关己,少不得要落几滴泪,尽量表现出羞愧难过复杂之情等等。但是她也并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是让萧珏更加信任她。
因为,这封信有损的是姚菁怡闺阁中的名声。先帝向来自负高傲,专宠姚菁怡,甚至不惜抬高姚家的地位,想必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可那都是入宫前的事,这信中的内容也证明了姚菁怡入宫后与他并不曾有过联系,那么,萧重岚的血统和身份也就不需怀疑了。
萧珏对此也是清楚的,他和洛迟砚只不过顾及皇家名誉,担心荣妃撕破脸到处乱说罢了。
“陛下请放心,太妃并非没有见识的愚妇,不会做这种自伤八百的事。”萧重岚表达够了难过和羞愧,又擦干眼泪安慰萧珏。
她这话说得萧珏醒悟过来,点着圆圆的脑袋,松了口气。
不错。荣妃自己就是皇家中人,若是皇家传出这样不好的事,对她的两个子女也不好。更何况,这先帝瞒得死死的事情,如何会在她手上有把柄,少不得也让人费猜疑。所以,她是不会轻易走到那一步的。
可是,要让萧重岚得到册封,还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因为礼部那边就有张家的人,总是能找出拖延或阻挠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