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众人已经直起身来,萧重岚飞快地看了梁太后一眼,见她垂着眼居然想就此略过,心里暗暗郁闷:多好的立威机会,她就打算不追究了?
那可不行!
萧重岚暗暗握了握梁太后的手,笑吟吟走上前几步。
梁太后总算记起先前说好的叮嘱,掩饰着不自在,也笑了笑,对众嫔妃介绍萧重岚:“这位便是大公主。”
萧重岚向这些娘娘点了点头,行了个晚辈的礼,却独独没有理会张太嫔。
张太嫔本就不悦,看她这神情登时大怒:“什么大公主,大公主可是好生生在烟雨阁!先帝两个儿子五个女儿,她算哪来的公主?她是不是‘公主’还说不定呢!”
萧重岚在冷宫的日子可想而知不好,虽然如今在梁太后身边调养着,时间毕竟不长,面色没那么苍白了,然而个子娇小,眉眼如微云淡抹,看着还是羸弱不胜衣的模样。
张太嫔也没少听张荣妃身边的人说她如何如何,是以本来就要拿她作伐的,见她还敢无视自己,火气更大。
哪知那萧重岚一抬眼,那眼睛黑白分明,目光清冽如冰,倒让张太嫔后面的话凝住了。
萧重岚只扫了她这么一眼,转向梁太后,问道:“太后,她是谁?”
“什么叫做我是谁?”张太嫔一张俏脸上鼻子都要气歪了,这个言行无忌、不知高低尊卑的臭丫头!恨不得立刻命人上去掌嘴,她好歹还分得清地方,只能怒目而视。
大家也都有些猜疑不定,又都想着她必定是无知而无畏,久居冷宫不知世事,而张太嫔又不是息事宁人的主,纷纷替萧重岚提着心。
绿云忙上前道:“公主,这是张太嫔。”
萧重岚拖长语调“哦”了一声,又问道:“她为什么不向太后行礼呢?”
四周顿时一静。
张太嫔不行礼,却根本不怕梁太后追究她。
不单因为梁太后老实好欺负,她忍了还罢了,张太嫔还巴不得她指斥自己呢,不出一日,全后宫的人都知道昔日卑微的梁太后得势后便欺压旧人。
可谁又会想到竟有人偏捅破了这事来说呢?
贵族世家惯常讲究的是修养,很多事情适合心照不宣,说破了总不免难看。譬如有世家子与无赖争执,便是占了理也受争议,要说他(她)有失气度。
张太嫔怒目看向萧重岚,见她脸上却并无异色,一双眼黑亮直视着她,既不是嘲讽也不是愤然,目光平静带着一丝疑惑,问得理所当然。
张太嫔憋得差点吐血。自己本就不占理,若就此发作反而是她失了风度了,然而要她忍气吞声,她要怎么甘心?
她越想越气,一室静默,梁太后坐不住了,忙道:“张太嫔与我情同姐妹,就不必拘泥于这些礼仪了。”又让大家坐下。
张太嫔得了台阶,冷哼了一声坐下,扫了旁座那些妃嫔。她们这些人,平素里看着张氏欺负其他人就是不敢吭气的,而此时照样作壁上观,却格外不顺眼。
还有萧重岚,身份不明的野种,竟然敢和她作对!若不是心有顾忌,张太嫔会立刻叫人把她拖下去掌嘴。
当然最不顺眼的就是梁太后,她昔日就是拿着眼前这副虚情假意蒙混住姑姑,自己攀到了太后的位置,心里还不知道怎么幸灾乐祸呢,面上还要做好人!言行畏畏缩缩,半点也比不上姑姑的气派,哪里配做这个太后!
萧重岚眼见一次机会错过了,也只有暗暗叹气。
她见机拿住张太嫔的错,就是想让梁太后借此立威,哪知梁太后不仅不追究,还抢着做起和事老来。
萧重岚暗自哀叹,自己这盘棋也不知能不能顺利走下去。
梁太后出身低微,性子又太弱,身边也没有得用的女官,靠她自己在后宫立起来太难。萧重岚最初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以为梁太后这些时听了自己的劝,也懂得利害关系,处事能利落有威严些。谁想到了关键时候又缩回去了呢?
众人坐定之后倒是不缺说话的人,过气的妃嫔来给太后请安,就是来示好的,梁太后也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总算知道说些得体安抚的话,为自己的儿子安定人心。
两厢有意,气氛居然还过得去,只要忽略那冷眼旁观的张太嫔。
喝了一盏茶,众人也识趣,齐齐告退。
萧重岚陪着太后进小佛堂,念了一卷经,接着出来处理慈宁宫中琐事。
也不知从何时起,这些事就渐渐移到她手上了。就是报到太后那里,太后也要找她过去商量。
绿云悄悄站到她身边,等红氤等人出去了,她才走过来,道:“公主,您说的那名宫婢是从前在乾元宫服侍的。”
绿云不愧是萧珏给她找来的帮手,话不必说多,交待的事办得都利落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