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慎芮把头探出厨房门,见妇人坐在正屋里做针线。她便悄悄地走到东厢房屋外,咧嘴无声地一笑,迅速地闪到‘哥哥’的面前,满意地看到青年吓得一抖。
“哥,火折子长啥样?”
青年皱皱眉,不悦地抬起头瞪慎芮。
“我摔到脑袋了,真不记得火折子放哪儿了。”
青年这才站起身,走到厨房的灶前,伸手拿起一根竹筒,交到慎芮的手里。
“这是火折子?不应该是两块石头吗?”慎芮吃惊地瞪大眼睛。
青年不耐烦地哼一声,说道:“那是打火石。”
“可是,竹筒能引火吗?”慎芮一脸好奇地拔出竹筒里边的一个纸卷,见纸卷头上有点火星,张嘴‘噗’地一声——吹熄了。
“你——”青年气得嘴唇直抖,一甩袖子出去了。
慎芮有点尴尬,她真不是故意的。
做针线活的妇人见厨房半天没冒炊烟出来,便走到厨房里查看情况。
慎芮抬头看到‘娘亲’黑着脸进来,嘟嘴撒娇道:“娘亲——,火折子熄了。”
妇人第一次听女儿撒娇,心头一跳,待看到已经熄灭的火折子,怒气再按捺不住,一巴掌煽在慎芮的头上,吼道:“死丫头,没见过你这么笨的!给我滚出去割猪草!今天别想再吃饭!”
慎芮的眼泪都被煽出来了。这太意外了。火折子熄了而已,找邻居引一下火就可以了。自己竟然因此被打!难道眼前的妇人是养母?女儿大难不死,不见她高兴半分,还动辄对自己打骂。看来,母女情分够淡薄的。
慎芮低下头,一声不吭地走出厨房,在院子里找到镰刀和一个背篓,拿起就出了家门。
穷家恶母。慎芮给自己的新生活下了结论。
站在村口,望着青青的麦穗随着微风左点一下,右晃一下,慎芮很快又高兴起来。她在城里长大,却对土地和庄稼有种天生的亲近感。走到就近的麦田里,掐下一只麦穗,用手搓下麦粒,扔进嘴里,一股香甜的汁水充满口腔。慎芮舒服得眯眼一笑,又去掐了几只麦穗。
爸妈和妹妹知道自己能重生,悲伤一定会减轻很多……慎芮想起前世的种种,抑制不住情绪,几乎痛哭失声。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开始往麦田深处走去,试图寻找猪能吃的草。可是肚子一直咕咕叫,周身的皮肉又痛,走了一会,慎芮干脆坐在一块地头上,掐了青麦穗,搓下麦粒,认真吃起来。
一个熟悉的青年声音在慎芮的身后响起:“你怎么又在偷人家的麦穗?从庄稼没熟好就开始偷,一直偷到人家收割回家。你家一年的口粮都是你这样偷回去的吧?”
慎芮扭回头。她哭过不久的眼睛,湿漉漉的,还泛着红。青年一愣怔,眼神闪烁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移开眼睛。
慎芮见他要走,赶紧站起身,喊道:“这位大哥,哪些草是猪草?”
青年僵硬地顿住身,一脸吃惊地扭过头来:“你,喊我,什么?”
慎芮柔柔地一笑,向青年眨了眨眼:“那我该喊你什么?”
青年活这么大,还见过女人抛媚眼呢,惊得身子微微一抖,嘴角抽了抽,“你明明比我大,竟然喊我‘大哥’?”
“啊?”慎芮呵呵一笑,“那你长得可真不显嫩。”
对方顿时生气了,一扭身就往前走。
“哎哎——那个,大弟弟,告诉我猪草长什么样!”慎芮抓起背篓就小跑着去追。
那个,应该是少年,停住脚,生气地问慎芮:“你到底装什么样子呢?连我都不认识了。咱两家还没出五服呢。”
“这不是摔了一下嘛,脑子不利索了。”
少年的脸色一白,转过头仔细打量慎芮。慎芮笑着回看他。
少年接触到她的眼光羞窘了一下,但心头的惊慌已经蔓延开来。以往的翠姐儿看人的眼光是躲闪的,走路只看地面,好像随时想捡什么东西。眼前的翠姐儿瞪着明亮的大眼睛,深邃清澈,如初生婴孩,坦荡而好奇。而且说话也不是以前那样子,蚊子嗡嗡似的,让人听不清楚;这个翠姐儿说话字正腔圆,清脆诱人。此翠姐儿确实不是彼翠姐儿了。
少年的心慌成了一团,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望着慎芮问:“那你家想怎样?”
“不想怎样啊。我就想知道猪草是啥样的。还有,我家有地没?在哪儿?家里除了娘亲、哥哥,还有其他人没?”
少年不自觉地大松一口气,笑着说道:“那你跟我走吧。我全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