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寒辰煜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急急翻身下床,整理好装束后便直奔明忠翰营帐。掀开帐帘,却见明忠翰好好地端坐在案边用早膳。
明忠翰露出些许讶异的神色,放下碗筷:“微臣参见恭顺王殿下。”
寒辰煜却不经意地敛了眉头:“起来吧。”言罢,寒辰煜双手抱胸,在明忠翰的营帐内缓缓踱步转了一圈,似乎没发现什么可疑之物,却被明忠翰的声音打断了:“恭顺王殿下,不知有何贵干?”
寒辰煜盯着这个三皇子忠心的属下,眸中风云交替:“本王听闻,昨夜里这边有人闯入,特来问候,明大人可还安好。”
明忠翰依旧是满脸的恭敬,不见丝毫破绽:“谢恭顺王殿下关心,微臣平安无事。”
“哦?”寒辰煜听着,幽幽地反诘了一声,眸光中是森冷的笑意,“明大人,你昨夜里去了什么地方?本王总觉得,你这营帐里,有些不该有的气味。”
明忠翰心下微微错愕,面上却丝毫不显露慌乱的痕迹,依旧冷静回道:“恭顺王殿下,微臣作夜休息得早,并未曾去别处。”
嘴硬!寒辰煜有些愠怒,却也不好追究。这个明忠翰必然是被那女子带去了一个神秘的地方,谋划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只是他此刻无法挑明,只怕引起正面冲突。“那便是本王看错了吧。夜色浓重,本王昨夜见到的人,恐怕不是明大人了。那么叨扰了,告辞。”
寒辰煜丢下这几句话便离开了,明忠翰脸上的神色却渐渐凝重。寒辰煜看到了?那该不会暴露吧?
昨夜,乌塔芬娜最后对他说的话依旧响在耳畔:“此事不可轻易泄密,否则引来杀身之祸,永无退路。”
明忠翰担忧地磨了磨手掌,只要寒辰煜此刻不挑明,就代表他还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和真相,那么就还瞒得过去。
明忠翰有些兴奋,由于年迈而些许浑浊的双眼也灼灼如炬。终于,要干一件大事了!
回到营帐中,冰蝶正坐在床沿,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他。
“怎么总是这样看着本王?本王可是欠了你什么?”寒辰煜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冰蝶咬了咬嘴唇,面上染上些许红晕,琥珀双瞳却是盛满了怒气:“都是你昨天干的好事!我今天就出去透个气,便听到人人都在议论我们两个。”
寒辰煜闻言,却有些得逞般的笑了:“议论什么?议论昨日我们共乘一马,相偎相依?议论昨夜我们共住一帐,干柴烈火?”
冰蝶被说得更加满脸通红,羞涩不已却又恨得牙痒痒:“寒辰煜!都是你干的好事!”
寒辰煜却挂着一个大大的笑容,凑近冰蝶:“这样有何不可?本王觉得还挺好的。”他因病弱而苍白的脸即使凑近了也感觉不到丝毫温度,只有说话时喷出的热气挠得冰蝶脖颈有些****。
冰蝶脑子一麻,推开他:“你胆子也太大了!我曾经可是皇上的惜嫔,你这样公然与我勾肩搭背,就不怕被皇上知道了?”
哦,皇上?寒辰煜闻言,灰黑色的瞳孔忽然闪过一丝不经意的愠色:“可是你是弃妃。既然皇上不要你,本王要了。”
冰蝶一时小脸通红,却又生气地避开他灼灼目光:“别拿我开玩笑了。”
寒辰煜直起身子,收起玩味调侃的笑容,淡淡道:“今日本王将赴嘉隘关与诸位将士商讨对策,你须紧跟着本王。”
冰蝶哼了一声:“又来?我才不要。被人啧啧品评,我可受不起。”
寒辰煜倏然冷笑,转过身准备走:“哦?是么?那倒也可,你便留在此处。只是别怪本王不曾奉劝过你,此处是嘉隘关,凶险异常,乱军蠢蠢欲动,难保你在此会不会碰上些刺客什么的。到时候可别怨本王没有来救你。”说完,他便提起剑走了出去。
冰蝶一想到凛凛寒刀和飞溅的鲜血,不由全身一个颤栗,不甘心却又乖乖地跟了上去。
而到了大帐后,寒辰煜在与那些将士和朝臣商讨如何应对日后仍可能来犯的睚眦乱军,冰蝶便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边。
白烨……他的伤势可恢复了?
想到白烨,冰蝶的神色渐渐暗淡下来,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碰到。其实与白烨相识这么久以来,她可能从来都放不下他吧。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当时真正的洛家小姐为什么选择与情郎私奔也不肯嫁入皇宫。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她其实也想逃离那个压抑的皇宫,逃离那些无止无休的勾心斗角,也逃离那个捉摸不透却令人心慌意乱的皇帝寒辰烨,与白烨浪迹天涯。白衣侠客和美少女的故事,多美好啊!冰蝶有些自恋又有些怅惘地幻想着,却没看见寒辰煜向她望了一眼,眸中似乎有些藏不住的失落。
而彼处,夜曦皇宫雪华殿中,正闭目养神的寒辰烨仿佛是感应到了远处冰蝶的挂念,竟是睁开眼睛,目光投向了远方。
养伤数日,他恢复了不少,却依旧查不出当日袭击冰蝶的究竟是何人,也参不透目的究竟为何。
也不知道,远处的嘉隘关,究竟发生了什么。看似太平盛世的夜曦皇朝,中有阴风阵阵,暗流汹涌啊……
寒辰烨微微蹙眉。白烨这个身份,是为了避人耳目调查神秘蛊术而捏造出来的,他也在担心,若有一天此事曝光,该如何面对冰蝶,又该如何应对那些在滥用蛊术为非作歹的人……
碧姝没好气地将药碗往桌上一撂,忍着不耐烦道:“杜太妃娘娘,请服药。”
杜太妃正撑着腮打盹,闻声睁开眼睛,便看到碧姝满脸嫌恶的神情,不由低声冷笑起来。之前这个碧姝待她那真叫做呼前拥后,天天供菩萨一般供奉着,还总是用她那家乡捎来的茶叶沏茶给她喝。杜太妃心知肚明,这个碧姝,不过想讨好她,以图借着她杜太妃的地位往上攀,想让她帮自己达成荣华富贵的梦而已。
可自从诛月台那次她被太后设计陷害,诬陷成刺杀皇帝的主谋之后,碧姝兴许是觉得她这个杜太妃被皇帝怨恨了,没有利用价值了,便也摆起了脸色。
再加上她身体每况愈下,碧姝还得忍气吞声为她熬药,态度便更是恶劣了。
还真是肤浅之至啊……杜太妃冷笑,还真想不通当年太后为何让这个要才学才学要素质没素质的碧姝来当她的义女。若是太后安插个精明的卧底来伺机除掉她这杜太妃,她倒还能理解,只是这样一个不中用的碧姝,还真不知道太后是出于何意。
也罢,这碧姝对她构不成威胁,反倒是可以成为她的一枚棋子。杜太妃自己取过药碗,一面喝下一面轻声道:“碧姝啊,进来哀家觉着你心情不甚好,可是厌烦了哀家?”
碧姝满脸的嫌恶凝结住,连忙换了一副虚与委蛇的笑意:“哪里的事呀!太妃娘娘,碧姝将您当做生母一样看待。”
杜太妃勾起嘴角:“可是,是哀家无能,无法为你争取到皇上的宠爱、助你高攀了。”
此话戳中碧姝痛处,碧姝脸色僵了僵,半晌方尴尬笑道:“碧姝怎么会因此怪罪太妃娘娘呢!若是注定只能当个才人,碧姝也只好认命了。”
杜太妃轻哂:“虽说哀家遭了皇上的责罚,地位不复。只不过,你若想要青云直上,未必要哀家亲自出面来助你。”
碧姝闻言,敛了笑意,神色认真起来。
杜太妃冷冷一笑:“哀家也曾是在后宫争斗中幸存下来且夺得盛宠的一个,如何赢过那些花红柳绿的嫔妃,哀家比你精通。让你如愿,哀家自有谋略。只是看,你愿不愿意听哀家的了。”
碧姝眼睛都亮了:“碧姝定当谨遵太妃娘娘教诲!”
杜太妃对碧姝的振奋嗤之以鼻,面上却依旧和善笑道:“等皇上此次御驾亲征回来,你便按照哀家说的去做……”
碧姝听着,认真地点了点头,之前嫌恶的神色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是满脸的谄媚奉承:“碧姝感激不尽!太妃娘娘,碧姝一定为您争光!”
看着碧姝兴奋离去的身影,杜太妃面上的笑容仿佛森森结冰,冷得如寒刀利刃。太后,当初在诛月台那样诬陷她,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更何况,太后毒害先皇,而皇后害死了她最爱的孩儿寒辰焕。看到寒辰烨取代寒辰焕坐在皇位上指点江山,想到佟芊瑶高戴凤冠母仪天下,想到太后颐指气使统辖后宫,她就咬牙切齿。这三个人,她此生都绝不原谅!
她知道,皇帝寒辰烨虽是无辜,只是看到他取代寒辰焕一统天下,她就气得浑身颤抖。
碧姝,这种一根筋想往荣华富贵里钻的人,刚好作为一枚棋子,也作为一把最锋利的刀,直刺夜曦心脏。她要让寒辰烨像先皇和三皇子一样,惨烈地死去!她要让太后和皇后尝一尝,她曾忍受的所有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