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冰蝶苦大仇深的脸,寒辰煜便忍不住露出得逞的笑意。
冰蝶却被气得不轻:“你居然还笑!把我师父晾在雪华殿独自养伤,还要把我带到那么远的边塞去。七殿下你真是……”
“怎么?”寒辰煜微微勾起嘴角,“想回去陪着你师父?那你现在便下马回宫去,本王绝不拦你。”
冰蝶被奔腾的骏马颠簸得人都快晕了,瞬间乖乖噤声。可是……寒辰煜你也太贱了吧!为什么非要让她和他共乘一马呢?害得她因为害怕掉下去紧紧依偎在他怀中,而他似乎也很配合地一手搂住她,一手握着缰绳策马。简直是再暧昧不过的姿势,随行的那些将士看着都露出揶揄笑意。
冰蝶心里苦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寒辰煜策马疾驰起来还是很英姿飒爽的。虽然病恹恹的,不过扬鞭策马一板一眼动作毫不含糊,玄黑色的墨发在他耳后飞舞,更衬出超逸的气质来。
皇帝这一家子长得还真不赖……
就在冰蝶聚精会神地欣赏美男时,被他调笑的声音打断了:“本王好看么?你可看够了?”
冰蝶内心立刻是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别开脸不再看他。可是很快她又把头转回来了……因为不看他,就看到跟在后面的那些将士或是朝臣的暧昧笑意。
“本王好看还是皇上好看?”
忽然,寒辰煜又说了这么句话,差点没把冰蝶吓得从马上摔下去。冰蝶强压住心中震惊和恐慌,惊讶地看着面色苍白、唇色却娇艳如蔷薇的寒辰煜。又想起那个被誉为夜曦第一美男的皇帝寒辰烨,眉眼清逸,峻拔不凡,却又带着一丝危险的邪魅气息。都很好看啊……这个问题真是世界未解之谜啊……
而且,说七殿下好看得罪皇上,说皇上好看得罪七殿下啊……冰蝶满脸黑线,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冰蝶觉得……”
“驾!”他忽然狠狠扬鞭,枣红色的马立刻飞奔起来,冰蝶吓得脸色惨白,却听得他低声道,“本王不想知道答案。”
平沙莽莽黄入天,西风猎猎。
嘉隘关于一片大漠孤烟中,透着些穷途末路的气息。旌旗残,硝烟袅,果真,是打过仗的样子。寒辰煜下马,青色剑眉轻轻锁成一个结。他本以为不过是谣言,谁料此处,竟真的兵戈相见。难不成,睚眦族真的在沉寂多年后卷土重来了?
“臣等参见恭顺王殿下。”前来接应的将领抱拳,单膝点地,“已为诸位安排好营帐,这几日便得委屈各位驻扎于营帐之中。”
寒辰煜微微颔首,却转而问道:“睚眦族来犯,此事可是真的?”
“回恭顺王殿下,睚眦族的确率兵攻打嘉隘关,只不过寡不敌众,已被我军击退。恭顺王殿下可转告皇上,无须挂念。”
身后的将领和朝臣无不欣慰感慨,却只有寒辰煜依旧紧蹙剑眉。睚眦族本就气数已尽,如今却卷土重来,背后定另有隐情。此番睚眦族兵临嘉隘关,虽兵马不多,只不过这必然只是序曲。日后定还有****。
众人被领着各自入了营帐,冰蝶看着满面寒霜的寒辰煜,有些担忧地试探道:“七殿下……”
“本王才多久没跟你说话,就这么想念本王了?”寒辰煜却像变脸一般瞬间换上他一贯的调侃笑容,灰黑色的眼眸淌着盈盈的玩味之意。
冰蝶立刻黑了脸,这个男人根本不改本性,没必要这样关心他。
待到冰蝶负气一般自己收拾了睡下之后,寒辰煜方将笑意收敛,眸光是比冰雪更甚的寒冷。他轻手轻脚走出营帐,悄然来到明忠翰的营帐边。
此番睚眦族侵袭嘉隘关一事,蹊跷着实太多。先有梨嫔暗中散布流言,后有冰蝶无缘无故被袭击,而最令人讶异的,莫过于始终和皇帝对着干的明忠翰,此番竟上书请缨,为寒辰烨分忧解难。明忠翰乃三皇子余党之一,此次故献殷勤,难免令人生疑。
而此刻,明忠翰正坐在营帐中打着盹。他倒是无辜委屈得很,他何曾想过一把年纪了还千里迢迢跑到这嘉隘关来,只是爱女明秋璇护父心切,只盼他此番献了殷勤后能免受太后追究,以求一世长安。也罢,便随着明秋璇吧,反正他也一把老骨头了,熬过余生便不再管这皇权国事了。
“明大人。”倏然,一阵银铃般清脆而缥缈的女声传来,帐帘被掀开一角,一抹清瘦却隐不住婀娜妩媚的倩影娉婷走进来。
明忠翰一惊,立刻戒备起来:“何人?为何进帐前无人通报?”
此时,隐匿在暗处窥探的寒辰煜也屏住呼吸,蹙眉静观其变。
走进来的女子似乎发出了一声空灵不可捉摸的浅笑,声音却是淡漠的:“明大人,是恭顺王殿下遣奴婢来,找大人过去商讨要事。”
寒辰煜蹙眉,心中不免疑云顿生。他可从未让这么个来路不明的随行宫女来找明忠翰啊……
明忠翰依旧保持着戒备,花白的眉毛拧成一个结:“是七殿下?他找老夫有何事?”
黑暗中女子冷冷嗤笑:“七殿下说,想和明大人好好谈谈——三皇子遇害后明大人公然与皇上叫板一事。”
明忠翰心下大惊,却也佯作冷静,压下心中恐慌:“带老夫过去吧。”他跟着那女子一步步走,气氛压抑得恍若黑云压城。这个女人,自有一股凛冽气质,即使黑暗中看不清她的容貌,却也感受到她洞穿一切的目光灼灼如炬。她究竟知道些什么?明忠翰不动声色地跟着她,却已经明显发觉她带他走的路并不是通往寒辰煜的营帐。
明忠翰警觉地暗中握住袖中藏的短刀,刀方出鞘,忽然眼前一抹红光闪过,密密麻麻的刺痛感瞬间让他头晕眼花。失去神智之前,明忠翰依稀看见红光乍现中,那女子缓缓回首,冰肌雪肤上,是一缕曼珠沙华般妖异的微笑。
而此时,尾随其后暗中跟踪的寒辰煜也被这乍现的红色光影惊呆。如果没记错的话,在裕华地宫也有这样如殷红鲜血的红光隐隐——那是剧毒的红蝎子,也正是他和寒辰烨苦心研究发现的一种秘传蛊术:以红蝎子迅猛的攻击致使人神经麻痹,以操控其一言一行。
这神秘女子会蛊术!
寒辰煜立刻兴奋起来,追着这条线索,一定能找出更多蛊术背后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女子似乎将昏迷的明忠翰送上了一匹马,而后她自己也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寒辰煜立刻从马厩中牵了一匹骏马,翻身扬鞭便追了上去。
谁料,马才刚跨出几步,便嘶鸣着原地上下扑腾起来。寒辰煜被颠簸得又咳嗽起来,却疑惑地看着近乎发狂的马儿。他无奈地下了马,便觉事态不对。脚边,似有窸窸窣窣的东西窜过。寒辰煜立刻一掠而起,落回马鞍之上。他往地上一瞧,果不其然!
那女子在离开之前,于此处布下了红蝎毒蛊阵。现在满地都是獠牙森森的红蝎子,而带着明忠翰策马而去的那女子早已无影无踪,不知去向。
看来他是暂时无法前去追踪那两人了……
寒辰煜不免失落,却也运足了气,足尖轻点,腾空而起,如夜空白虹,飞出了红蝎蛊阵。
大好的机会,便就这么败给了那女子玄妙无端的蛊术!寒辰煜有些泄气地叹息了一声,转身回去。只是,他却更加笃定,此次睚眦侵犯,果真是与蛊术之谜有关。而且,明忠翰的主动请缨怕是被人利用,背后想来定是有一张巨大的网,等着整个夜袭皇族投身进去……
“你怎么还没睡啊……”是一句带着浓浓睡意含糊不清的问候,却让寒辰煜暂时放下了忧心忡忡,倏然莞尔浅笑。
在这种腹背受敌、危机四伏的时候,这个丫头倒还是让人挺安心的呢。因为她曾是个只为吃饭睡觉单纯地活着的小叫花,所以心性简单得不受这纷杂世事的侵染,倒反而让人平静下来。也难怪,皇兄寒辰烨,会这样在意她吧……
想到寒辰烨,寒辰煜忽然心里又泛起一股怪怪的滋味,便笑道:“怎么?本王不会来,你就相思成疾,睡不着了?”
半梦半醒的冰蝶听到这句话醒了一大半,非常郁闷又非常生气地将被子捂住头。就不该问候这个贱贱的恭顺王,开玩笑简直不分时间地点,没下限没节制啊!
寒辰煜笑了两声,便觉得乏了,也准备就寝。黑暗中,他忽然轻轻细语:“若是一直待在这大漠,得一人共看孤烟落日,倒也逍遥自在。”
冰蝶闻言,慢慢将头探出被窝,朝他睡下的那张床榻看过去。只是太过黢黑,她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恭顺王寒辰煜的心愿,这样简单,这样平凡,不争不求,便也无牵无挂。她想,或许寒辰煜才是他们夜曦皇室,活得最潇洒最幸福的那个吧……
明忠翰醒来时,已经是一片烛影摇红,鎏金镂花的贵妃榻,翡翠铸就的烛台……一切都极尽奢华,不亚于夜曦皇宫。只是,室内的陈设却透着些异域的诡秘色彩,有残缺的牛角,刻着图腾的宫铃,以及——在烛光摇曳中,张开森森獠牙的一只红蝎子。
明忠翰惊坐而起,却见那个神秘女子背对着他,正对着铜镜卸下夜行装束,露出婀娜妩媚、姿态万千的身形来,褐色长发如绢绸倾泻于她肩头,一袭绯红纱衣将她的媚影勾勒得比曼珠沙华更妖艳上三分。
明忠翰低声怒喝:“你是什么人?为何将老夫掳来此处!”
红衣女子闻言,轻声低笑,而后缓缓回过身来:“明大人当然不认得我,不过我带你去见一个人,那个人,大人必定是认识的。”
明忠翰却被眼前之景一惊!
这个女子,简直就像是从画中走出的狐精!肤色白皙得直教冰雪羞惭,一点红唇娇艳欲滴,在冰肌雪肤的衬托下更显妖异。少见的褐色长发与她微微凹陷的褐色眼眸交相辉映,无端生出一股雍容的气质来。而一袭轻曼朦胧的红色纱裙,让她恍若置身于曼珠沙华中的雪狐,美得不似人间。
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美到令人感到诡异的女子!
明忠翰丝毫不敢卸下防备,警觉道:“老夫为何要听你的?你究竟是何人?”
红衣女子却娉婷走来,伸出手将他一把扯了起来,红唇边却是丝毫不减的妩媚笑意:“乌塔芬娜,炼华国王后。”
明忠翰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只以为是睚眦族又心痒来犯,孰料现在又多出个炼华国来!那这个炼华国的王后乌塔芬娜,为何将他带到炼华国王宫来呢?
乌塔芬娜却业已拉着他不由分说地向王宫正殿行去,一面道:“睚眦一族攻打嘉隘关的流言,是本宫让你们夜曦梨嫔穆巧珍传的;嗾使你女儿明秋璇为你做决定,诱使你来这嘉隘关,也是本宫安排梨嫔去做的。”
明忠翰越听越是感觉冷汗淋漓。
乌塔芬娜却在正殿门前回首巧笑:“只是为了带明大人见一个人。”